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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沉默的战车型炮塔后侧部,露出一百二十毫米高速穿甲弹的贯穿伤口。 一百二十毫米。 〈破坏神〉的主炮口径是五十七毫米。应该一一很少装备吧,那时管制官用上除了她以外,没别的人用过的迫击炮,口径是一百五十五毫米。 这不是共和国的武装击穿的。 击穿这辆战车型的,要么是同样装备一百二十毫米战车炮的战车型,要么就是一一。 「莱顿。如果,除了共和国以外,还有其他势力幸存的话、」 哼,莱顿嗤之以鼻。 他去特别侦查前就已经听过几遍了。 越过共和国旧国境,再穿过〈军团〉控制区,那边有一片辛听不到任何声音的空间。 也就是没有〈军团〉的地区。 也不知道那里是否还有人类存活。但或许也是因为某种理由一一比如那里有强烈的放射线污染,就连〈军团〉也不能久呆,又或者那里是辛能听到范围的极限。 话虽如此。如果,除了共和国外还有别的国家幸存的话。 如果去到那里就能生存下去的话。 虽然有了个假设,但莱顿不觉得这个假设有什么魅力。 「去到那里就能过上和平生活吗?这种生活,真是不敢想象啊。」 成为处理单元被送上战场前。躲藏在小学之前。自己住在什么样的房子。在什么样的家庭中抚养长大,梦想着未来,怎样度过每一天的时光。这些记忆莱顿几乎不记得了,队里的人和辛也是如此吧。 事到如今还能过上和平生活,真是难以想象。原本就不指望能找到,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说不吉利的话会引祸上身……这是老婆婆的口头禅。 提起假设的辛本人,似乎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总觉得有些随意。
「如果是童话故事,这趟旅行的终点可能是理想乡。」 「昨天才说过其实已经到达天堂的入口不是吗? 死后能进到天堂里,真开心啊。」 「什么啊,你不是想去吗?」 「怎么会。话说,都事到如今了,无所谓啦。」 如果他期待来世和天堂,很久前就会给自己脑袋来一枪了。 也有部分选择这种方式死去的战友。 我可不像你们那样脑子秀逗,在莱顿与辛面前不伪装坚强的朝他们大喊。 辛也把那家伙的名字刻在铝墓碑,带了过来。 如果不能去到期望的天堂,而是留在原地就太可怜。 忽然,他身旁的血红双眸黯淡下来。 昏暗,漆黑一片。就像独自堕入深渊一般。 只见嘴唇动了动,音量很小声。 「即便如此,如果有人能到达那里的话、」 我。 那句自言自语消散在风中,传不到莱顿的耳中。 接着仿佛甩开念想一般,背过战车型的遗骸。 「……走吧。停留得有些久了。」 这趟特别侦查,辛是笑口常开。仿佛放下了负担,被解放出来。 仿佛在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了。 所以莱顿认为这样一一会有些危险。 五辆〈破坏神〉与追随的一辆〈拾荒者〉驶过桥。 确认行踪后,那辆重战车型站了起来。 距先锋战队所处的河畔,往后七公里处。 在越过地平线,战车炮有效射程以外的地方,五人停留的四日里一直潜伏等待着,它是那辆从很久前就一直在后方跟随他们的重战车型。 薛雷・诺赞。
这五年来辛一直寻找,并最终完成讨伐的兄长亡灵之残骸。 由于〈军团〉的安全策略所设置,雷无法再死亡,但近期他将会自毁一一现在的他就是想把自毁前的一点点时间花在守护弟弟的旅途上,所以才执念现世的亡灵。 作为〈军团〉的雷知道旅途前方有什么。那是一个会保护他们,不同于帝国的国家。 自己终究会消失于世吧。 不过,要是他一一他们能够走出这里,这也值得了。 在地平线的这头和那头,分割生灵亡者的大河此岸与彼岸,本该阴阳两隔的兄弟同样下定决心,但无论死去的哥哥,还是活着的弟弟,都无法知晓。 杂志短篇 电击文库MAGAZINE 61期短篇 梦影斡盏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 米瑟冈萨斯 翻译: 米瑟冈萨斯 (译注:原标题「杯に射す影」出自泷濂太郎《荒城之月》中的歌词“春 高楼の花の宴 めぐる杯 影射して”) 废墟的满月之光明亮得惊人,极东的樱花树下堆积着无数淡红色的樱花瓣,仿佛在孕育这朦胧的月光。 共和国东部战线的第一战区,也是先锋战队的负责战区。废弃的都市的被瓦砾埋没的大街上,街道两侧整齐排列的樱花树此时都纷纷盛开,淡花樱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共和国特有的笔直道路。 抬头望去,蓝色的月光照耀下的花瓣,如雨滴般飘落。是个微风吹拂,连野兽也在酣眠的春夜。万籁俱寂的月夜下的淡红花丛,仿佛化身为某种邪恶的魔物。 能够永远地夺去人的内心。 背靠停放在适当高度瓦砾堆上的〈破坏神〉,辛仰头看向那处静谧般的迷人景象。 去赏花吧,想看一下暗自绽放的樱花是什么样子,这么说的人是凯耶。这是她的根源极东地区的习俗。
欣赏花朵,享受美酒。这也是当四季更迭时,她的民族所喜爱的春日盛会。 虽然在共和国出生的凯耶并不了解这些,哪怕只有一部分,也想让她了解这段过去,于是他便设法找到了极东的酒具。 叫做杯(译注:这里指的杯是日式的“杯”,以区分西式的玻璃酒杯),是一种陌生的又扁平的酒具,长年来拿惯了金属餐具,现在拿起来就跟纸一样轻,据说是把木头削下来,涂上特殊的颜料制成。被称作漆的黑色鲜艳颜料,有种令人仿佛被吸入进去般感受,显得很深邃,如水一般清冽的酒中,倒映出樱花的身影。 轻抿一口,灼热喉咙的酒精化散出一股浓烈又芳醇的甘甜,沁人心脾。那是谷物的甘甜味,最近他也多少知道了一些。 咕,一口喝干的马修说道。他有着天青种的银发与淡蓝色的眼睛,如雪豹般的强壮的身躯与身高。 「一一好喝啊」 虽然辛不爱说话,但也显得太沉默寡言了些,对于担任先锋战队机枪手的少年的牢骚,辛只是淡淡笑了笑。 「看来这回并没白费功夫。」 「虽然不知道本来是什么味道――但应该也不错。」 「总觉得,喝了后整个人就轻飘飘了啊。」 双手拿着小巧的酒杯的米娜笑了。她有着绑成辫子的翠绿种象征的金发和玛瑙种褐色的眼睛。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矮小稚嫩的样子,但却是战队前卫中的一员。 「……你该不会酒量很弱吧?那就不要喝太多了。」 有着黑发与黑色皮肤的南方黑种九条苦笑着将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他是在机库的黑板上写着退役一一战死的倒计时的阳光巨汉,与义妹的娇弱相反,看起来很强壮。 「或许有点晚了~。
但九条怎么开始转来转去啦?~……」 「真是的……」 「G嘿嘿 (/RQ)/ 」 「嘛,既然上头了就不该喝那么多了吧。」 凯耶瞥了一眼并排樱花树那边并露出苦笑。 在她视线的前方是喝醉一大片的景象,戴亚和哈尔特、奇诺和托马在跳着奇怪的舞蹈。其他男女混搭在一块队员们也站起来哇哇叫好。 强行拉着躲在后面的千濑小小的玉手,有着浅黑色皮肤与一头银发的库洛特也拉着千濑一同加入到不可思议的舞蹈中。哇哦,众人中掀起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看着激起的阵阵骚动的同伴们像脱缰野马一样在狂欢。作为原提案者的凯耶露出复杂般的表情。 「赏花就应该专心致志地以欣赏为主才是,像这样撒酒疯可是与赏花的目的背道而驰了……。而且再怎么说也醉得太快了点吧? 是还不习惯喝酒么,也对啊,毕竟是第一次喝到。」 被定义没有人权的人形家畜。八十六们每天的饮食中也只有淡然无味的合成食品,至于那些嗜好品是完全不可能配给的。 「嘛,只要开心不就好了吗。」 「……现在,不论怎样,辛都已经走在前面了吧。这句话老早前就一直想说了,但到现在才能传达出去。」 随后,凯耶撅着比头顶的樱花颜色还要更浓一些的珊瑚色的嘴唇也苦笑道 「不过,的确是很开心啊。大家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尽管我们奋战数年,但这种时候还是不多见的。」 战斗休息的片刻和没有其他各种繁杂琐事的时候,大家都很很享受与同伴们度过的时间。 九条露出阳光的笑容。
「是啊,如果笑不出来我们就输了啊!」 「此言甚是!」 与巨汉嬉戏着的米娜精神抖擞地朝天举起双手,在好像已经完全醉了的她的前面,可以罕见地看到马修上扬的嘴角。 这时,戴亚和哈尔特停下章鱼舞。并向这里走了过来。 「嗯,啥事? 叫我等有何贵干?」 戴亚的那张脸隐约有点红润。 语调有点紧凑不说,表情也很松懈,更有点站不稳的样子。 似乎是生平初次喝酒的缘故,现在醉得很厉害。 以坐姿仰望着那张处在非常高位置的脸,凯耶邹起了眉头。 「你们几个知道这很吵吗,戴亚、哈尔特。」 「G,那是因为」 戴亚傻笑地挥动一只手。 「喝了这种东西,浑身都激情起来啦。怎么说呢,对了,祭典! 就是那种感觉。」 「而且,倒不如说辛和凯耶的氛围都太过淡定了吧? 难得的机会就尽情玩吧!耶! 过来嗨!」 上一秒用腔调说着的哈尔特眼神顿时两眼发直。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辛和马修快停下来啊。不用跟我客气了。啊,别整的就像什么世界毁灭的前兆一样,很恐怖的啊。」 「「耶」」 「大哥求放过。」 两人用捧读式的语气宣告后,就刻不容缓地修理了哈尔特一顿(还是很用力的那种) 。九条忍不住笑了,刚开始就不听懂在扯什么的米娜也咯咯地笑出来。 戴亚环挽着胳膊斜视上方。 「不过,我也有想搞一场让大家都热闹开心的活动的打算。雪仗不行就樱花仗,又或者去樱花树下寻宝吧!」 九条说道: 「不要,欣赏樱花就行了。
」 「G~,看着确实很漂亮,但还是显得太无聊了啊。」 「喵~」 「…不说的话都把猫给忘了。」 马修小声嘟囔,一旁装傻的哈尔特撅起嘴。 苦笑着的辛说道: 「樱花树下埋的通常都是尸体。不会有宝藏的。」 「「不会吧!?」」 但不知为何,戴亚和哈尔特的眼睛却明亮了起来。 「正合我意! 那就出发去找吧!」 「奇诺,奇诺!你带铁锹来了没有? 来人啊!」 「怎么可能会有啊,蠢货。」 「那么就先拿铁锹从某处挖挖看吧!然后来比赛看谁先挖到!」 「喂,太狡猾了,给我等一下啊,戴亚!」 话一刚落,戴亚、哈尔特,还有奇诺和托马就朝着樱花树的方向冲了过去。 目送他们离开的凯耶垂下双肩。 「服了他们……」 这时米娜突然站了起来。 「啊,九条快看!? 是流星啊!」 「不,那个,那样确实不行的……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去追流星啊!」 看见米娜跑去追赶流星,九条立即站起来。抱歉啊,九条举手示意一下,就马上朝追逐流星的小兔子的背影跑去。 随后,露出淡淡苦笑着的马修也站了起来。 「我去帮忙。」 他说完后也快步追上两人的背影。樱花树下的黑夜中,野战服的身影接连不断地消失。 「…………」 千濑分不清东南西北般摇摇晃晃地朝树丛的方向走去。察觉到的库洛特连忙追上去。两人回过头来招了下手,消失在漆黑笼罩下耸立的大树间隙。 一人两人,接连不断地消失。
于樱花树底下,单手举起酒杯,饮尽之后,先锋战队的队员们便在欢笑中逐渐离场。落樱舞动间,起身随之而去的女队员们,带着不时的尖叫声用力挥手致意,也消失在花丛的方向。边走边嘻嘻哈哈笑着的两个少年兵,模仿之前的人敬了礼后也跟随上去。 接二连三,众人相继离开。 去到黑夜的对面。 黑夜的另一边,不知是何处。 与自身消亡的那天一样。 斯人已逝不复存,夜暗花明又一回。传出的笑声,终归静谧。 最后留下的凯耶,文雅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真美味啊。真的 连极东的米酒 什么的都能找到啊。是特意给我找的么?」 「是啊。反正,我觉得这样做比较好。」 在这战场的一角,将樱花当做最后的回忆之一的凯耶。她并不知道她祖先出生的国家的酒是什么味道。 的确。直至最终,她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味道。 从共和国出生,在战场上长大的八十六,对战场以外的事物都一无所知。 不曾了解过其他人,便就此凋谢。 凯耶双手捧着空酒杯在胸前,露出了微笑。 「……在我祖先出生的国家,如果不到二十岁的话是不能喝酒的。所以说,今天是有点越界了呢」 看着她一本正经似的说出这席话,辛面露苦笑。 「如今你也到那个年龄了吧。」 「是吗。……这样啊。我两年前就到十八了啊。已经记不清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被投入八十六区,处在强制收容所恶劣的环境与战场的残酷磨砺下,让人对于日期的感觉都很模糊。 为自己庆祝生日的家人也几乎在瞬间就丧生,所以说,大多数人甚至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至少辛是这么认为,凯耶也是如此。当父母、兄弟、与故乡的影子隐约掠过脑海的时候,或是说还要在那之前,便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为了清除八十六区而设置的绝命战场,不需要那种东西。 「一一四月七日。」 说着,凯耶便睁开了眼睛 辛一直凝视着他,用真挚的口吻告诉她。 「在共和国沦陷之后,从共和国军本部发现了处理单元的人事档案。有我的和莱顿的,部队其他的人都有。」 那便是,战死与应该是被一同处分的一一连名字与坟墓都不会留下的八十六存在的证据。 「从那里开始追溯,家族的名字,原本的住址,在一定程度上都已经可以证实。当然,出生年月也是。――还有家,即便现在回去也不再认识的家。」 在联邦军夺回第一区利贝鲁特・埃德・埃卡利特后,辛趁着战斗的空闲时间去看了一次。 那个既陌生也没必要记住的家,可以说只是确认一下,仅此而已。 「……所以,今天你才会过来吗?在四月樱花盛开的时候。」 「也没错。不过」 他们降生于世,直至最终的瞬间才会停止,历经数年的磨难,并活了下来。他们确实存在过。最近他们也计划在凯耶生日的时间段内,为过生日的驻兵举办活动庆祝。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 「我依然记得,不曾忘却过。我想再一次将这个传达给你。」 将一同奋战过,先一步死去的他们全都铭记在心,约定过要带着他们的份走到最后。这也是自己作为死神的义务。自己仍未放弃那份职责。 他并没有忘却。 连墓碑都不许立的八十六。先锋战队的同伴们也都不为人知的长眠于此。这里就象征着一块巨大的墓碑。
如今,自己活了下来,并再次踏入这里。 「这样啊……」 凯耶低着头,淡淡笑了笑。 「你……是在五月出生的吧。……这就被追上来了啊。明明两年前还比我小的说。」 「是啊。」 「不甘心啊。但是」 这时,凯耶很开心,是打心底在感到开心,露出笑容。 「你们几个家伙,能活下来就好。」 除了凯耶的声音外,不在场的戴亚、哈尔特、奇诺、九条与马修等先一步死去的所有人的声音也都包含在内。 「……是啊」 此时,一股强风吹过。 樱花的寿命非常短暂,自身很薄很脆弱,与它虚幻的花色相符,在一瞬之间绽放,也在霎时间凋零。不留一丝眷恋,轻易地从树枝脱离,缓缓飘落于地。 因而,这种不吉利的花,被发誓一定要活下去的战士们所厌恶。 但纯洁的花,也受到视死如归奔赴战场的战士们的喜爱。 落花凋谢。在那一片盛开的樱花树中,无数的花瓣随风飘落。 如纸一般轻盈,随着气流在空中戏游,还未飘落至地,便随着气流狂舞,将大气染上自己的颜色。 人们称之为,落英缤纷。 视野被同一种颜色所占据,无数的花瓣舞动在空,呼哇,樱花乘着夜风飘散,使得整条大街被薄花樱形成的漩涡所包围。 凯耶与同伴们消失的无明之暗,将所有事物,都用凋零的花瓣组成的纱幕,掩盖起来一一…… 「一一诺赞大尉?」 呼哇,传来一股在这一个月里已经所熟悉的,清冽甜蜜的紫罗兰的香味。 他回首望去,只见蕾娜站在那片樱花雨之下。她穿着共和国蔚蓝的军服,长着白银种的银发与相同颜色的双眸。
当她收回视线后,盛开的樱花树下没有任何人。在用于替代桌子的瓦砾堆上,辛对面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斟满酒外表涂有漆料,却一次都未碰过的杯子,只有他自己一人坐在那里。 那里并没有本应该拿起那个杯子并饮尽的人。 从两年前开始,也过很久了。 蕾娜走在开裂的街道上,高跟鞋发出的声响传遍街道。然后一股与十一年前就被遗弃的废墟格格不入的高级香水的气味伴随着她。 她担任着作战指挥官,而辛则是机甲部队的总队长,两人都属于联邦西方面军的第八十六独立机动打击群。现在,为了支援旧共和国而被派到了这个地区。如今部队所驻扎的地方,是辛曾担任先锋战队的战队长的东部战线第一战区前线附近的临时基地。 在明知是违反军纪的情况下,还一个人跑到被夜幕封锁的战场上来。 「突然就从基地宿舍里不见了,我还在想去哪了……。因为丢的人是你,所以我判断是周围没有〈军团〉才敢跑出去的吧。」 「抱歉了。我本想很快就回去的,所以觉得没必要跟你说。」 说着,辛就站起身来,将手中喝干的杯子放到那杯还没动过的酒杯的旁边。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以为大佐没上过第一战区的战场不应该知道这地方才是。」 来没来过先不论,或许在以往在知觉同调中也提到过这个地方的话题,不过在这里他也没有同调过。 「大尉的〈破坏神〉不见后,我就去问了维修人员。但也不清楚去向,后来我便问了修贾中尉。」 「……无论是谁,口风都不严的啊。」 看着先前搭乘他的〈破坏神〉来的蕾娜,莱顿耸了耸肩。 维修人员不论,知道隐情的莱顿也不应该对她开口才是。
但还是带她来到了这里,似乎也是被强硬追究了。 没注意到两人间微妙的视线,蕾娜仰望着那些仿佛填补夜空般盛开的美丽樱花。 过了一会后,呼,不禁感叹一声。 「……真漂亮啊。」 「是啊。……与两年前的今天一样漂亮。」 辛此时并未看向仰望他的白银双眸,而是凝视着那片景色。 在依旧无声的黑暗里,他继续望着那些绽放的淡红色花群。 「先锋战队的全员也曾在这里赏花过。两年前,被分配到第一战区的时候」 「…………」 活得够久的八十六,会被分配到这个最终处分场战斗至死,也就是规定在半年任期结束后会死。 「是凯耶的提案,在那时,战队二十四名成员都还活着。不过,那时候……」 与那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眯起眼睛看着路边并排的樱花树。 只不过当时赏花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盛开的樱花,明月与黑暗,只有这副景象依旧未变。 「就是可惜这杯子。」 那是在临别前作为交换的东西,但战队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其中的意味。 「抱歉啊……打扰到你了。」 「诶。不,已经没事了。」 他来这里只是为战友不存在的墓碑扫一下墓。 当辛告知该回去的时候,蕾娜露出奇妙的表情并点了点头。当她瞥见放置在瓦砾上的那一对酒杯时,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代替而为的是,嗯,垂下小脑袋用鼻子闻了闻。 「……总觉得,味道不错呢」 啊啊,辛手中拿的那个东西,就是与酒杯配对的陶制容器――德利――。
(注:德利是日式的酒壶) 「回基地前要喝一口么?虽说也没剩多少了。」 「是酒……吗?」 「据说是凯耶的老家极东地区的酒。」 「……哇,竟然还有这种东西……。联邦与其他国家的邦交不是还没恢复吗?」 与共和国一样,联邦的周围也被大群〈军团〉所封锁,直到不久前才确认了邻国的存在。 各国之间目前只进展到人流往来的程度,而遥远的极东地区,还没确认过邦交关系。 更何况从那里的特产。 所以说这个酒杯也是逛遍了圣耶德尔的百货店和古董店才找到,要是碰上最糟糕的情况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得用其他东西替代了。 「联邦东南部的酒厂在歇业时做的玩意,因为在联邦没有人认识就不值什么钱,像是个人偏好一样的东西」 被摆在架子上的角落吃灰,好不容易店员才记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玩意。 蕾娜苦笑道。 「我在离开基地时,从食堂传出的骚动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啊。」 容量比大家流派的酒瓶来说要大,与联邦的葡萄酒与烧酒相比实际要大上两倍以上,很重也没有那必要,于是除了德利和几个杯子外的全部东西都分给了部队人员,大家似乎都对这个新奇玩意很感兴趣。 联邦军并没有不禁止勤务时间外的饮酒行为。辛也是因为确认过周边没有〈军团〉的存在,所以才敢放得这么开。 「那么,我也陪一下你吧。……所以」 咳咳,突然间蕾娜故意咳嗽了一下。 她用手指向辛,像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般露出了坏笑。 「启动喝酒模式,诺赞大尉」 辛不由得苦笑一声。 「我是那种怎么喝都不会醉的。黑系种原本酒量就很强。
」 这也是从黑珀种――同为黑系种的名义上的养父厄伦斯特那里听说的。在古代,作为武士阶级的黑系种对含有酒精的药物都有着很强的耐性。 实际上,有着一半夜黑种血统的辛与纯血黑铁种的莱顿,酒量都很强。 蕾娜那副戏谑的表情瞬间不见踪影。 「真的吗? 莱顿,喝到不省人事也真的没关系吗?」 「绝对会很讨厌吧。」 「饶了我吧。」 嘟囔着台词的莱顿被双方无视了。 顺便一提,在联邦或者共和国,只要你不醉酒撞到人,酒后驾车是不犯法的。 「这么说,以大尉的年纪现在能够喝酒了吗? 从联邦的法律上来看。」 「到了十六岁的话就没问题,我两年前就已经达标了。」 「那问一下是几月几号?」 「五月的……某天吧」 自己并不在意出生年月日这些,所以就没记得。 「怎么本人都不记得啊,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的蕾娜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正好也是时候回联邦了,等回到联邦本部时请你调查一下,然后再向我汇报。」 「……我倒不介意,但这么做的原因是?」 「我下定决心了。」 说到这时,蕾娜露出了花儿般的微笑。 「大家的生日聚会。……一起办加油吧。」 杂志短篇 电击文库MAGAZINE 62期短篇 菲德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图源: 米瑟冈萨斯 翻译: 米瑟冈萨斯 虽然有些冒昧,但还请聆听我的诉说。 我是人工智能试验型八号。
我的创造者的孩子、亦是我最后的主人,为我取了“菲德”这个名字。 我『出生』在离圣玛格诺利亚共和国首都、利贝鲁特・埃德・埃卡利特不远的,郊外一座府邸的研究室里。 而在我所侍奉的家族里,有我的创造者兼人工智能研究者的主父、美丽贤淑的主母。他们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已经上中学的哥哥,另一个是被全家人关爱着成长的年幼弟弟。 我那时候的体型是模仿大型犬的形状,身体外层则是用柔软的材料制成。 因为哪怕年幼的孩子用力抱紧我,或者粗暴对我拳打脚踢都不会对自身造成伤害,所以才设计成这样。 最后的测试结束了,等主父写完报告就可以完成,咚,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了。 顺便一提,就连我的听觉传感器也好不容易才察觉到这轻盈的脚步声。一家人除了主母外,走路几乎都不发出声音。 总之在【没有脚步声】这样的条件下,判断来者是谁很困难。而那个人的身高连主父的办公桌都够不到。 「爸爸」 是的,来的人是年幼的弟弟。 「……辛。爸爸工作时不能进到房间里,还要说几遍才行?」 这么说着,主父把弟弟抱起来放到膝上,看来弟弟听不进去也不是没道理的。 「机器人,做好了?」 「是啊,不过不是机器人而是人工智能……算是。嗯,已经做好了,这回就能陪你在家里玩了」 弟弟的表情一下子亮了。 主母那美丽的红色眸子,如宝石般闪烁着光芒。 「名字!名字,可以取吗?」 还不清楚是不是朋友的安丽埃塔小姐最近养了宠物(养的是鸡来着,但不确定年幼的小姐养这个是否正常。这不属于我的知识范畴……)于是最近弟弟也想要养宠物了。
「可以呀。好好考虑下再取个名字吧……」 「那么,菲德! 叫菲德好了!」 主父整整沉默了五秒后。 「……那个啊,辛。菲德是狗的名字吧,给朋友取这个名……就有点?」 而主父看了信息终端上显示的我的状态栏后,又沉默了五秒钟。 「呃……已经识别指令了吗。这下糟了……」 不。 不会的,主父。我的创造者。 万分激动。 犬类动物从人类历史开始之时就是人类的好朋友了。 对我而言,我也是和那种动物同等存在的吧。 兴高采烈。不胜荣幸。 因为我没有声音输出的功能,所以不能把我的激动之情传达出去……。 弟弟用那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然后歪着头。 「是吧,你也很高兴么?」 「呃一……」 主父露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轮流看向我和弟弟。 「你能感受到?」 「嗯」 弟弟点了点头。这是为什么呢? 居然能听懂。 然后,主父就看向在研究室门口窥视着的哥哥。除了一头黑发与主母和弟弟不同外,其他体貌特征和主父非常相似,是个让人觉得很理智的青年。 「雷,你这是?」 哥哥一副竖起耳朵想要聆听的表情,接着摇了摇头。 「不行。我听不到」 「这样么。嗯,可能是错觉吧……?」 我的觉悟被质疑了。蕖,看着弟弟鼓起的脸蛋,哥哥苦笑了一下。 「那家伙,该不会是以辛的脑电波为模板模仿编写成的缘故吧? 我也搞不明白。难不成感情学习方面也照仿了辛。
和本人在附近有没有关系呢?」 确实如此。 我现在的中枢处理系统,是我之前我最初的躯体一一还是婴儿时弟弟的抱偶―一通过藏在抱偶内部的传感器来记录弟弟的神经活动,并以此为模板搭建而成。而且,我关于人类的行动与感情的方面,也是通过模仿学习成长中的弟弟得来。这便等于我将弟弟的意识当成是“我”的意识,并以这为基准去思考。 因此,我对弟弟来说是特殊的一一我是这么认为。 是弟弟的某种分身,如影子一般的存在。我希望能够待在他的身边服侍他,守护他一一……。 「虽说有段时间没有进展了,但这次却出现了大突破。难道新的人工智能模体成功了吗?」 现在主父的目光炯炯有神。 「啊啊! 要进行新发布,这可是划时代的模体啊! 之前联合王国就在进行着“紫晶”研究,那种模仿生物的神经系统,在将来会是能与人类匹敌的存在……」 ……主父似乎还不知情。兄弟俩也对主父的研究内容与言论显得不感兴趣。 哥哥似乎在念叨着『又开始了……』然后别过视线,弟弟就……只想快点结束,然后跟我一块玩。 不过遗憾的是,我现在还没有完成充电,所以还不能移动……。 一直沉浸在脑海中,没有意识到儿子的行为,主父苦笑着抱紧了在腿上开始活动的弟弟。 「它可是跟你同一年被造出来的呢,辛。从今以后它也会陪伴你一起玩。就像多了个朋友。不过………也是个有趣的孩子呢」 「菲德也会一起?」 「是啊」 哥哥看着我有些怀疑。 「在帝国,他们也打算用同样的模体来开发无人兵器吧? 这样岂不是恰好」 「啊啊,塞雷解女士……。
她是军方的人,也有她自身的情况与理由一一但我不太想造出那种东西」 这么说着,主父抚摸着办公桌上陈旧的布偶……那是我最初的躯体。 「……无论如何,只要有人类存在便会有争夺。或许当人们煞费苦心地研发出与人不同的智能,但到头来却增加了敌人,那就是可悲了」 「嗯……」 坦然自若地附和之后,哥哥折返回去。 「也罢。……辛,回去吧。那家伙……呃不,菲德现在在吃饭,待会才能陪你玩。我们也去吃点点心吧。父亲,喝茶的话就来客厅吧」 「嗯」 「知道了」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握住弟弟细小的手,哥哥就这么牵着弟弟走回去。哥哥在家里特别娇惯弟弟,或许如此,弟弟也很爱向他撒娇。 主父再次将视线投向信息终端,继续着手写报告一一就这样忘却了时间,在结束前一直仰望着那张侧脸,在我的体内还有一副计时器。 服侍主父与家族的幸福日子,在那天夜里被唐突结束了。 如果还能找回那一晚的记忆的话一一啊啊。用人类的说法就是『不愿提起』。数据中掺杂有杂音所以很混乱,想要完整的重播当时的情景很困难。 突然闯入的军靴的脚步声。 伴随怒吼声而来的是有着五色旗与剑的共和国军纹。举在眼前的是自动步枪的枪口。主父与哥哥被按压在床上。 主母保护着弟弟一一发出细微的哭声。 无法哭出声来,我没有声音输出的功能,只能看着事态进展下去。 主父与家人们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带到了某处。空荡的宅邸,像经历暴风雨后般一片狼藉,我也不想再回忆起。 一天结束了,但之前被下达了进入待机状态的命令,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应该要去保护主父、主母、哥哥和弟弟才对一一但我却不能为之而战。 作为严禁事项(protect)而设定,我被下达了不能伤害人类的命令。 这是主父希望我能与人类成为朋友的初衷,也是我存在的理由。 因此决不能逾越。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也要做些什么。 从今开始。 也许有什么是我力所能及的……。 深思熟虑后,我决定要去寻找大家。 庆幸的是,通过自我学习,我能够连接公开网络。 不过,为什么大家都被带走了,这么做的理由是一一到底是因为什么逻辑缘由我不清楚一一只要调查过就会明白。 得先找到大家被带到了哪里。 主父为我设计的躯体只供在室内活动,并不适合远距离移动。很遗憾,只能放弃现有的躯体,要更换成其他的才行。 只为寻找到我的主人们,这次我一定要保护他们。 我将数据资料全部传输到被叫做〈拾荒者〉的运输机体上,然后奔赴战场。 多年来,我在部队担任支援任务的同时,仍然徘徊在战场上寻找着大家的踪迹。在这期间,无数人倒在了这个战场上。 最初是与主父同年纪的男性。 然后到与主母同年纪的女性。 再下次,便到了与哥哥同龄的少年少女们。 一个接一个。不曾停止过。都战死在那里了。 最后,我不得不选择放弃。 并没有找到他们。无论是主父、主母、哥哥,还是比谁都想要守护的,年幼的弟弟。 在这座地狱般的战场上,已经没有谁能活下去。
待在因损坏而抛锚的〈拾荒者〉里,我对前方的道路感到迷茫。 我现在支援的主力部队中的少年兵们,已经全部阵亡了。作为僚机的〈拾荒者〉也全部战损。 再这样下去不为所动的话,〈军团〉们就会把我拆解了,然后搬回他们的制造工厂。这是我没能保护好主父与家族,也没能寻找到他们应得的下场吧。 在这时,咔,小块的瓦砾掉落下的声音,将我从自责中拉了回来。 也为自己捏了把汗,竟深思到这般地步。走近的脚步声我并没有听过。 踩着瓦砾走过来的是一名少年兵。 年纪似乎在哥哥与弟弟之间。离长成大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身体,却穿着与身材不适合的野战服。 那个幼小又可爱的弟弟。总有一天。 如果活了下来,就会变成眼前少年的模样吧。但就不知道得经历多少岁月才能造就了。 不过再也见不到了吧。 一想到这里一一就感到非常寂寞。 应该是全灭了的部队最后的生还者吧。从少年兵的脸上可以看出他非常疲惫,脸上和野战服还有似乎原本是黑色的头发都染上了沙尘,脏乱不堪。 与哥哥与弟弟相比较,隐约遮住的眼睛透露出敏锐的眼神,依旧沉默着,无声地走了过来。 啊啊。我的集装箱里还剩下一些弹药和能量包,他会需要的吧。 等一下。以人类小孩的力量而言,无论拿哪个都会很吃力吧……。 「哇、」 要是我没有启动起重臂的话,都会认为我已经坏掉了吧。少年兵露出吃惊的样子并后退。 这个反应,与哥哥与弟弟素直的笑容相比还是太小,显得很平淡。 有种被抹去感情的反应。
像是已经习惯身边的人战死,已经对什么都没感觉了的那种人。 况且人类并不是道具,应该会留意到的一一……。 「……你,还活着么」 我惊讶的把光学传感器转向前方,他的确在窥探着我的传感器。 即便没有喝醉,也揉过眼睛,但还是隐约有些恍惚一一像是眷恋与寂寞席卷而来。 「你战队里的人,已经没有活着的了吧。既然如此,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去……?」 那个少年兵。 在某处与弟弟一样,如血一般,在夕阳映射下显得美丽的红色眸子一一……。 那个少年兵是一一辛艾・诺赞大人,我决定要服侍他。 被救助了就得报恩,毕竟与人类成为好朋友是主父的初衷。没想到他有着与弟弟相同的昵称,同样的红色眼睛。我也知道这是代偿行为,所以我不能离开。 最重要的是,诺赞大人与最初的印象相反,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一一想要待在他的身边,去支持他。 之后,就一直侍奉了四年多。如今,东部战线第一战区防卫战队“先锋”是诺赞大人的所属部队。 到了晚上便有灯火管制,战场的清晨来得很早。在刚升起的清冽阳光下,为了回收任务而四处奔波,这时,诺赞大人恰好从队舍走出来。 四年间里,诺赞大人的身高增长了,嗓音也变了,面貌也渐渐向着成年人变化。 与我最后一次见到的哥哥处在相同的年纪吧。 啊啊,不好。有点看得入神了,得快点打招呼才行。但是我没有语音会话的功能。 「哔」 早上好,诺赞大人。 「嗯? 啊啊,早,菲德」 没错,诺赞大人也称呼我为“菲德”。那是在服侍后不久被赐予的名字。虽然很偶然,但我还是非常开心。
接着,战队副队长的莱顿・修贾大人也出来了。 「哔」 早上好,修贾大人。 「喔,是你啊。今天也起得很早啊,菲德」 或许是错觉一一总觉得在刚和诺赞大人见面时,他便读懂了我的想法,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修贾大人与其他人就不一样,需要察觉到才能成立对话。 而诺赞大人与修贾大人,两人并未交谈,只是以坚毅的表情注视着仍残留有日出气息的,于东方天空下的〈军团〉控制区域。 在最近,诺赞大人和修贾大人、不满十人的战队各队员还有整备班大人们,都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而理由就说一一……。 「离特别侦查,还有半个月……」 特别侦查――即向〈军团〉控制区域的最深处,进行无路可退的侦查任务。诺赞大人他们,在半个月后就会被下达必死无疑的命令。修贾大人瞥了诺赞大人一眼。 「还不要带上这家伙」 「啊啊……」 暧昧地附和一声,诺赞大人用血红色的双眸看向我。 「菲德。你一一……」 刚想说出口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诺赞大人一一其实很不愿有人在之中死去。 「你想和我们一起去送死么」 「哔」 嗯。当然可以,诺赞大人。 无论去哪里都没问题。第二个给我起名的,我亲爱的同时也是最后的主人。 特别侦查。 对于到出发时为止,未曾离开过战区获得自由的诺赞大人他们来说,这是一段快乐的旅程,但尽管如此,过程仍然残酷。 物资减少了,疲劳也积累不少。越是朝着敌处前进,就越显得无力一一处在警戒与被紧张感缠身的状态。
我也清楚,诺赞大人他们在日复一日中被消磨着。 窥一斑而知全豹,迟早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刀刃折断之时一一便是最终败北〈军团〉之日。 科莲娜・库克米拉大人的〈枪手〉。赛欧托・利卡大人的〈笑面狐〉。安珠・艾玛大人的〈白雪魔女〉。修贾大人的〈狼人〉。不是战损、抛锚,就是瘫痪。仅剩下诺赞大人的〈送葬者〉一辆机体。 原本是诺赞大人独自与数辆战车型厮杀,现也变成修贾大人他们正面迎击〈军团〉,但无论如何都杀不完。 〈送葬者〉的光学传感器看了一眼新逼近的〈军团〉们。但是已经没有余力对付它们了,诺赞大人想必已经做好打算。从动作上可以看出焦躁与一一那份已经看透的觉悟。 不过我并没有成为它们的目标。对于〈军团〉而言,〈拾荒者〉虽然也属于敌人,但因为没装备有武装,所以被判断为威胁度较低的目标。 但要是〈破坏神〉……诺赞大人他们都战死了,〈军团〉的炮口便会转向我。 ……至始至终。都很对不住了。 在以前,有很多人在我周围死去,而我只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如果让我代替一个人活下去,就意味着我将放弃那个人。 我的所作所为只为寻找到最初的主人,所以就让我侍奉诺赞大人到最后。 现在一一我已经没有再次失去主人,然后苟活自身的理由了。 来不及避开,在回过神后一辆战车型(L-we)突然出现在侧腹,辛看见它正拼命地撞向菲德。 射线都偏离了〈送葬者〉。周围的一部分〈军团〉将注意力与目标一一转向菲德。 「一一菲德!?」 没有预测到的侧腹被狠狠的挨了一下,战车型也打了个趔趄。 这不应该。〈拾荒者〉之前并未攻击过它们。
而〈拾荒者〉也不是以战斗的目的制作的。 我被人创造出来,是希望能跟人类做好朋友的。而我也绝对要实现那个意愿。 这也是我存在的理由,我是绝对不能伤害别人的。 但。 被人造出来后被下达了以人类为敌人的命令,之后便被赋予命令的祖国所抛弃,这些〈军团〉确实令人同情。 正因如此,我完全不可能没有朋友。 〈拾荒者〉的系统不具备有真正战斗的处理能力,但如果是缠住敌人拖延时间的话还是可以的。 在战斗重量有五十吨的金属块战车型面前,重量只有十吨的我就像蛋壳那样脆弱。将贮存于集装箱中用于拆卸〈破坏神〉与〈军团〉机体的工具全部展开,朝它的装甲砍去。 厚重的战车型装甲很难切开。而在切开之前,我的威胁度判定可能就会提高。 这时,另一辆战车型的炮口。 瞄准了我。 当系统再次启动时,我仿佛抛锚在荒凉的草原上。 尽管已经重启了,但机体的各处的部位并没有响应。更甚至从我的意识中消失了。那是……。 用苦涩的表情看着我的修贾大人,苦涩地开口苦。 「……辛。这家伙」 「啊啊。没法修了。……核心区损坏了」 ……果然,到了这地步了吗。 虽然早就有了觉悟,但实际面对的话,还是感到寂寞和悲哀。 我再也不能待在身旁服侍您了。 万幸的是,修贾大人他们的〈破坏神〉虽然都损坏了,但似乎都平安无事。五名少年兵以各自的表情俯视着我。 「……居然会倒在在这里。你不是捡垃圾的机体的吗,到最后也给我好好的工作啊……」 利卡大人。
您在为我而泣吗。真是不胜惶恐……。 「明明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的」 「请你原谅。从今往后就不能在一起了」 库克米拉大人。艾玛大人。 不能这样。触碰破破烂烂的我会把手弄伤的。 「谢谢你,菲德。我们大概很快也会去陪你的」 修贾大人。 不。不会的,请那一天不要来得那么快。 最后,那道修长的人影一一即便光学传感器已经停止工作,我也能知道主人就在旁边,单膝跪下来。 「一一菲德。这是给你最后的任务」 诺赞大人。 吾主。我最后的主人。您怎么了。 啊啊,但是。 哪怕您抛下已经损坏的我,但只要是命令,我都会认真完成的一一……。 再见,细薄金属上发出摩擦的声音。诺赞大人拿着的,是至今为止战死者们的铭牌。 将共同奋战过,先一步死去的全员带到抵达的尽头。这也是诺赞大人迄今为止所交换并遵守约定的证明。 「就交给你了。你是我们抵达这里的见证者。一一直至腐朽为止都要完成任务」 ………。 嗯。好的,诺赞大人。 当然没有问题。我不胜荣幸。 您能将自己的任务一一证明交付给我,说明您是多么的信赖我。 真是再好不过了。 感谢大家的饯别一一………。 ………………………………………………。 突然意识到,在无明之暗的方向上,有一群令人怀念的人站在那里。 我是不是看错了。 主父。主母。哥哥。 果然我们都已不在世上了吗。
是来迎接我的吗。他们会原谅谁都不能保护好,也没能找到他们的我吗……? ………为什么。 弟弟不在这里。 为什么吩咐我回去? 弟弟呢。 今后也拜托了什么的,到底一一……? 有声音。 不是我数据库里的声音。是个还年幼的、尖锐的少女声。 「呃呜,果然还是动不了……。到底怎么了」 很抱歉,作为尸体是不能动的。即使被命令……也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是不想动。这孩子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嗯,就是这样。所以就将我置之不理就可以了。 「即便是在陌生的异国他乡也真的要振作一下啊。要是有熟悉的汝回归的话,辛艾也多少可以安心了……」 一一辛艾? 那是我最后的主人的名字。 他也在你的身边? 还……活着吗? 与我最初的主人同名,有着同样眼睛的那位……。 …………。 啊啊。 我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啊呀!? 怎么突然!?」 「就一一启动了?为什么冷不防的……」 穿着陌生钢铁色的军服的诺赞大人,与最后看见的时候相比更成熟了。 是的,小孩终会长大成人。连弟弟……也不再是那副幼小的模样了。 「不是命令你直至腐朽完为止,都要完成那个任务么」 「哔……」 诶诶,关于那个……我没脸见人了啊。 不过……我还是想要待在你的身旁。
能原谅我再次服侍你的事情吗……? 我惶恐万分,但诺赞大人却一一淡淡的笑了。 「不过、……能再次见到你就好了」 「哔」 嗯嗯。我也是。辛艾・诺赞大人。 我最初亦是最后的主人。 就让我,陪伴您战斗到最后。 完 杂志短篇 电击文库MAGAZINE 64期短篇 养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hechengdahoo 翻译:米瑟冈萨斯 对于罗格・雷西亚联合王国的王太子扎法尔・伊狄纳洛克来说,与他年龄相差十岁的弟弟维克托太可爱了。是个让他不禁想去关爱、呵护的弟弟。 直到那时。 「――兄长」 当年幼的弟弟用奶声奶气的语调说着,并将撕成一片片的紫罗兰花瓣送给他时,只有扎法尔觉得,那时的他很可爱。 尤其是小孩子,经常都会想摘些美丽的花朵来玩乐。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暂且不论,但包括仆人们与他们的人生在内,整座王城都是伊狄纳洛克王家的财产,即使损伤了花坛中的一朵紫罗兰,也不会受到园丁的斥责。 于是,我叫出“哇”的一声,然后笑着接过那双小手递过来的东西,“谢谢你啊”我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称赞花瓣的美丽。年幼的王弟高兴地笑了,这时的弟弟是如此的惹人喜爱。 即便此时扎法尔手中拿的是被拔掉的蝴蝶翅膀、掉落的金花虫翅膀,或者明显不是捡来的漂亮羽毛和像云母碎片般的蛇鳞这些古怪玩意,也会什么都不去考虑,就这样抚摸着弟弟的小脑袋。 况且。
「兄长,看这个」 当年幼的弟弟用他那双幼小的手掌,一边笑嘻嘻地将蓝色的小猫眼球递过来的时候,扎法尔已经笑不出来了。 直到那时,他才醒悟过来。 原来如此。 这孩子是 蛇 来的啊。 星历二一五年 罗格・雷西亚联合王国南方战线 如今罗格・雷西亚联合王国的战场,始终被白丧女神的七层面纱笼罩着。 白丧女神佩戴纯白无垢的冰雪面纱,身着苍白的暗淡礼服。在相反的双色之暗衬托下,犹如狂乱的公主般在疯狂舞动,使见者无不眼花缭乱,受她迷惑。这便是失去了方向感和距离感,偶尔连火控管制系统的瞄准激光都能欺骗过去的,联合王国的黑白战场。 而在纱幕的那边,仿佛突然涌现出来一般,〈军团〉钢铁色的身影朝着联合王国军的防卫阵地席卷而来。 在〈军团〉的铁蹄下,位于阵地前方的做成尖矛形态的钢制反坦克障碍物、冰冻的堑壕、与雪同色的碉堡(точка)都纷纷崩溃,将潜藏其中的士兵,连着突击步枪(Assault rife)和无后坐力炮、旧式反坦克步枪等都一同埋葬。就连前去阻拦的,联合王国的有着五对十足形态的火炮强化型多足机甲兵器〈巴什卡・马图实卡〉也被击碎。 一群战车型奔驰在前面。即便是在深厚积雪的山野中,拥有五十吨战斗重量的巨物依旧以夸张的速度推进着。 就在那时 『一一呵呵』 苍白的朦胧昏暗回响着少女欢快的笑声。 传开的笑声是很难在刮着暴风雪的隔音雪原上听见的细微音色。不过,伴随笑声而至的还有多个走路声。一旁跟踪的斥候型的复合传感器捕捉到长的防滑鞋钉贯穿雪层,刺入冰冻的大地时传出的独特坚硬的走路声。
要是将这走路声与数据库进行对照,就能判断出其的识别名与性能属性(SPEC)。识别的结果为与它们对峙的联合王国方的一种多足战机。根据数据链中共享的信息,战车型的炮塔无声地开始转动。 恐怕她也察觉到了瞄准她的战车型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但却毫不在意。 〈军团〉看准雪夜的另一边,似乎是联合王国军司令部的位置处,突然腾跃出苍白色的战机身影。 犹如穿越积雪的野狼,就像在猎物变得难以行动的冬天里行动的肉食动物般,奔驰在针叶林的狭缝之间。她发出像似敲打在玻璃上的清脆而娇滴的少女欢笑声,奔跑在白蓝色的战场。 战机有着五对总共十只的细长腿部,和是否存在装甲都不确定的奢华驾驶舱。雪纱的缝隙间亮起朦胧灯明,那是宛如鬼火般苍白的光学传感器发出的光芒。 〈阿卡诺斯特〉,是肩负保卫联合王国使命的一种多足战机。 战机向四周散开,回避战车型的先发炮击。即便炮击碎片不足以伤到它,也还是以夸张般的机动性一跃而起,跳到最前方战车型的炮塔上方,像秃鹫般缠绕其身。 『唔呵呵』 『啊哈哈』 (译注:拟声,这里上面那个是憋笑,下面那个是忍不住开怀大笑。) 响起不合时宜的女性笑声后,紧接而来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零距离炮击。 战机为确保高机动性而实施轻量化,因而口径也降低成短炮型的一百零五毫米。〈阿卡诺斯特〉的战斗机动就在于用最近距离的炮击来弥补火炮瞄准精度上的不足。 炮弹几乎就在炮口附近发生爆炸,形成的金属射流侵蚀掉战车型的上层装甲。(译注:“金属射流”指的是门罗效应破甲炮的效果。炮弹在发射后的过程中会拥有巨大的动能。
由于炮弹在高速运动中的材质是以近似液体的方式在运动,受外力挤压下一部分炮弹材料的动能会有所降低,打在敌方上就会出现金属散射的状况。装甲被产生的高温融化,形成的金属流溅到目标身上造成二次伤害。) 同时炮弹碎片也向四处飞溅,刺穿了〈阿卡诺斯特〉细长的腿部和躯干附近的装甲。 包含爆炸成形弹在内,命中敌军时炮弹会爆炸类的战车类炮弹,都有为了不使多足战机本身受到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破片伤害而设定了最低最小起爆距离(Minimumrange)。如今这项设定已经被丢的远远了一一那是以击毁敌机为目的,哪怕代价是本身也会受损的,有自知之明基础上的零距离炮击。 即便如此,在〈阿卡诺斯特〉一一里面可能是少女的驾驶员们也不会停手。被炮弹引爆的战车型喷出火焰,炮塔受到炮击后也被炸飞开来。至此,它将报废的敌人当做跳板,用力一蹬后就向下一个〈军团(猎物)〉飞去。于雪原中相继出现的其他〈阿卡诺斯特〉,也踩着钢铁色的残骸跟在后方。 察觉到防线已被突破,为了迎击而疾驰而至的联合王国军机甲部队一一作为先锋的〈巴什卡・马图实卡〉中队伫立在那副光景之下。 漫天飞雪下是无数〈军团〉的钢铁色身影,以及将它们团团围住大肆狩猎的苍白色蜘蛛群。 此时,以半分呆愣的姿态注视着战场的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片苍白色的身影。 一辆。――不,是两辆。其中一辆是有着白色海鸟个人标志的〈阿卡诺斯特〉,另一辆则是〈巴什卡・马图实卡〉。十只脚的巨躯装备有一百二十五毫米的巨炮和并列的榴弹发射器,厚重的装甲与宛如恶魔之城般的重型武装给人一种似乎很沉重的感觉,是一种火炮强化型的多足战机。 个人标志为,缠绕苹果的蛇。 识别名〈蝮蛇〉。
是联合王国第五王子兼南方战线总司令官、维克托・伊狄纳洛克的专用机。 联合王国尊崇武道,而作为处在顶端的伊狄纳洛克王室血族,在战时以统帅军队为荣。这位王子也似乎体现了这一点,不厌其烦地自己驾驶多足战机站在最前线。 联合王国多足战机特有的蓝白光学传感器朝机甲中队瞥了一眼。仿佛有种漂亮的黑蛇在用无情的眼神注视猎物般的感觉。 『一一指挥官在吗?』 混有杂音的无线电通讯里响起的如音乐般甜美的男高音究竟为谁,机甲部队的驾驶员们一时难以判断。 那股习惯了演讲,能让人的意识仿佛滑向深渊般的声调,是还和成年男性有所差异,现年十多岁的少年所发出的。 怎么会是王子殿下亲自下问。 刹那间呆愣住的中队指挥官,回过神后以另一种近乎相反的语调回复道。他的身份只是尉官程度,与王室直系交谈并不意味着是一种赏赐。 『在……这、这里』 『我的小鸟们会争取时间。你们要专注重新构建好防线。』 『悉听尊便。』 但他真的有听见中队指挥官的回答吗?在说话途中〈蝮蛇〉将光学传感器从他们的身上移开,随后朝着消失在积雪那边的〈阿卡诺斯特〉,驱动庞大的机体追赶上去。――站在战场最前线是伊狄纳洛克王室的习俗。大概在战线崩溃之际,他打算亲自担任指挥吧。 与此同时,他无言的操控机体,像影子一般跟随在海鸟个人标志的〈阿卡诺斯特〉身后。 机甲中队的驾驶员们在缄默的状态下,怀着敬畏及一丝不悦之情目送他的背影。 被王子殿下称呼为〈小鸟〉的〈阿卡诺斯特〉驾驶员全都是年纪轻轻的少女。包括他跟随的有着海鸟个人标志的少女在内,她们都是群为了御旨不惧死亡的死鸟。
现任国王的第五王子及其所率领的部队是联合王国防卫要点,这对最前线的士兵来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对于那些知道这个战功是建立在无数〈阿卡诺斯特〉的残骸上的士兵来说,他的这份伟业,只会令人毛骨悚然。 面朝着战机身影消失在雪中的方向,一位驾驶员不禁吐露心声。 统领着死鸟师团,美丽得令人心生胆怯的一一…… 「一一腐蛇」 「……我猜那个人会认为我没听见他的话吧。」 虽说是王族,但如今是战时,这里是战场。 战斗结束后便将受损的座机交给维修人员,在只重视坚固和功能性而充斥着粗鲁的多足战机机库内,维克托一一维卡在没有侍者迎接的状况下行走着。他穿着与联合王国一般的驾驶员没有什么不同的紫黑色机甲驾驶服,有着黑鸢般的头发和宛如虎目的帝王紫双眸。军衔章位置上象征王室权章的独角兽银板是一般军人和他的唯一区别。与只被借予了一部分统帅权的将官不同,他能够行使自己身为王族所拥有的统帅权。这也是“特将”的证明。 仅有的一个作为近卫骑士随行的少女,以绿柱石般的绿色眸子看向他并问道。 「您想要怎样做呢?殿下」 就好像如果被下令斩首的话,就会立即服从,被告知要剥皮也会开开心心地执行。她用这样的语调说着并注视维卡。 就像只脑子一根筋的猎犬。谨慎又耿直。 跟盲从一样。 哼,维卡用鼻子冷哼一声。 冷漠地回应道: 「虽说没有教养的狗在无端吠叫,但我没有一个个追上去打死的想法,我没那么小心眼也没空去那么做,瑞谢。」 所以死心吧。 「……遵命。」 瑞谢不情愿地点了头。
看到她那副好像不服气的样子,维卡嗤之以鼻的嘲笑她。 「现在原本士兵就已经不足了,虽然多少有些欠教养,但只要能和〈军团〉作战就行了。暂且有的用就将就用了。……那些不痛不痒程度的侮辱,就没有必要去惩罚了。」 「果然还是受先前大攻势的影响吗?」 「……是啊。起码现在已经不只有后退一个选择了。」 联合王国以护国的天险・龙骸山脉充当对〈军团〉战争的主战场,将南北重叠的山脉北侧作为绝对防线放在支配范围。南侧则是被〈军团〉所谓的占领加支配,双方就是隔着山谷与低地互相敌视的形式。 自古以来的战斗,与自上攻下相比,自下攻上要困难得多。何况是在连绵起伏的山岳地带,对以平原作战为主的机甲兵器来说是不利的地形。以大灵峰伍尔尼斯特山为中心的山地国家・瓦尔德同盟国出于国防考虑,于是便以〈军团〉为基础制造出多足兵器,这点与他们并无二异。 联合王国维持了十一年的防线,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南进成功了,但也说明联合王国只不过是‘自上攻下’的战场罢了。 在先前的大攻势下,各防线的防卫设施和士兵数量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如今的联合王国军还未能恢复过来,只能像嘴上说的那样竭尽全力不后撤。 并且拥有位于大陆北部的国土的联合王国,其军队实际上也不能再退了。翻越龙骸山脉后,自那开始蔓延的地区就是联合王国最大的粮仓地带。联合王国国土的北半部分,由于日照与气温的关系,并不适合生产粮食,所以南方的粮仓地带就是联合王国的生命线。 决不能让那里被战火吞噬。 瑞谢问道: 「第八十六机动打击集群一一我们也无法像联邦那样组建一支精锐部队吧。」 维卡瞥了她一眼,俯视着随从少女头部的下半处如雪色一般的脸颊。第八十六机动打击集群么。
「以八十六为主体编制,任务是将〈军团〉作为重点压制对象的挺进部队……吗。嘛,也不能说做不到……」 他停顿了一下,朝歪着小脑袋的瑞谢耸了耸肩。 「独自再编成一支部队什么的,如果是父王和兄长的话,应该会采取其他的方法。所以……」 此时,一位身着紫黑色军服的士官站在二人面前。 「殿下」 士官说出敬称的同时也向他敬礼一一是联合王国军特有的,将右手放在心脏位置上的心脏敬礼(Heart Salute)。 即便这不是王族相应的礼仪,但在战场中被当作军礼通用,不仅是维卡,对从军的全体王族和服从的士兵来说,这意味着命令。而在争分夺秒的战场上,这种铺张的礼仪只会浪费时间。 「何事。……准许了,长话短说。」 「是。殿下,在下奉旨将您召回。一一是令尊、国王陛下的下达的。」 维卡没有回看仰望他的瑞谢,只是扬起了整齐的单眉。 「听说维克托被从南方方面军叫回来了呢。扎法尔兄长。」 虽然知道这样做有失文雅,扎法尔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罗格・雷西亚王城的主楼大廊镶嵌满金箔、琥珀、黄玉和金绿柱石金绿柱石(heliodor),在北方微弱的阳光照耀下,形成片片绚烂而温暖的金色光芒。 缓缓拖着礼服的裙摆,让如同仿制般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侍者捧着手织蕾丝的下摆,只比他小半个月的异母妹妹第一王女上前走近。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是在联合王国只有温室能够培育出,香料必须用的是很远就能闻到的花做成的茉莉花香水。 哗啦一声展开象牙和宝石制成的扇子,优雅地遮住自己的笑脸并继续说道: 「父王和兄长也终于想看看那个怪物了吧。
……那些小鸟是南方方面军的编制,毕竟使用的是那种有悖人伦的部队,如果连〈军团〉都驱逐不了,那也就没办法了呢。」 扎法尔不由得发笑。 自己是正妃所生,第一王女和第二王子分别生于其他侧室。虽然他们处在争夺王位、争取功绩的处境中,但这种略显可爱的挖苦除除浪费时间以外,没有别的意义。 「很糟糕吗? 让那些钢铁怪物在这七年内止步于龙骸山脉,先前的电磁加速炮讨伐作战中,维卡率领小鸟们进行弹道观测和渗透破坏的表现,父王也给予高度的评价。」 只要他点点头,一度被剥夺王位继承权的他就能东山再起了,这种话他并没说出口。 假设他重回王位继承人的位置,那么这个最小的弟弟――维卡无论对谁而言……当然,对扎法尔也一样是最可怕的敌人,不过他确信事情不会发展成那样。 那个蛇之子不论对权威还是权势,都打心底不感兴趣。 原因是在他那个世界一一……。 「本次召还,是为了打破如今不得不撤出防线的战况。倒不如说是父王期待将以〈军团〉为重点的压制作战任务交给那孩子后的表现。……你当然也听闻过吧,和第八十六机动打击集群那支部队协同作战的事情。」 「第八十六机动打击集群是?……啊啊,是那个由被庶民风情夺取主权的吉亚迪、连下贱的共和国都抛弃的劣等种八十六构成的垃圾堆部队么。」 呵呵,第一王女露出优雅的笑容。 「虽说那支部队也挺适合他的,但让亲生的、同胞弟弟分配到那种地方? ……果然父王和兄长都没放长眼光的啊。是打算用完就扔了吗? 那支部队可是联邦为了不让本国国民牺牲而建立的部队。」 「但这是必要的。」 这个国家,联合王国是由独角兽王室所统治,有着坐在王位上的父亲,和终将继承王位的扎法尔。
尽管如此,她还是这么执拗的将扎法尔舍弃维卡当成一个把柄,扎法尔心想,果然将维卡派向机动打击集群是她的派阀在从中作梗。或者是第二王子派系的计划,她只是搭了趟顺风车。但不论如何,两人教唆比他们小不了多少的弟弟妹妹的行为是不会停止的。 不论是在第一王女还是第二王子眼里,属于扎法尔的派阀,即便被剥夺王位继承权也不留恋一丝一毫,持续的把自己取得的战功归算到扎法尔身上的维卡,无疑是一个碍眼的棋子。所以他们想借此为契机,将维卡排除掉。并且,如果维卡在第八十六机动打击集群中立下了功绩,这个功劳也无疑会被分给扎法尔。 虽然总是嘴上敷衍,但如今的联合王国已经没有再让维卡维持在防线的余裕了。倒不如说,他和他的小鸟们,是一支只有在出击作战时才会大放异彩的部队。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原谅。 「那条蛇还会乖乖听话么?」 「当然会。那孩子是我和父王、还有我等统御的联合王国的忠诚之剑,只要我或父王下达命令,他都会守卫这个国家,……即便会献出生命也会听从的吧。」 父亲他也终将会知道自己的界限,以及联合王国的界限。 那个最小的弟弟,永远会是联合王国的一把利剑。 「…………」 呼,从第一王女扇动的扇子中透露出一股典雅的气息。 「兄长。 给你一句忠告。……到底说,那条蛇还是不要重用较好。如今的确有适合的猎物可供猎犬大展身手,但那个家伙,归根结底是一个生来就无法理解人情物理的人形怪物。也是一个即使坐上王位,也对伴随而至的荣光漠不关心的无情怪物。……没有比不上锁链的怪物更难处理的了。对付不清楚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的恶蛇,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手了。
」 与用金钱、名誉和权利饲养的人不同,……无感情的蛇,不知道要用什么来饲养。 哼,扎法尔优雅地回以嘲笑。 「你是在羡慕吧,菲奥朵(Феодора)。」 扎法尔看见王妹的美丽面孔充满了阴险。 看来她修行还欠火候呢,扎法尔保持完美笑容的同时冷然对待。 不能让别人看穿自己的内心,作为王族的他们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 偏偏对方还是自己心中争夺王位的竞争对手,要是自己不做点表面功夫,暴露出内心可就不行了。 扎法尔一边微笑着,一边俯视她将对话进行下去。 「那也是只亲近父王和我的猎犬。既是美丽又锋利的利剑,也是难以代替的毒蛇之牙。……而你从小就很喜欢漂亮的娃娃吧。」 要是拿维卡与躲在她身后表现得战战兢兢,欠教养且恶劣的漂亮人偶相比,简直能甩个十条街。 「……谁稀罕那条肮脏的蛇。」 菲奥朵厌恶地用略带后悔的语气说道,她抬起细长的睫毛旁泛起流光的碧绿色眸子,仰望扎法尔。与扎法尔和他唯一的同胞弟弟相比,她只有一双淡紫色的眼眸。 雷火般的眼瞳里,被认为最佳的就是帝王紫色。而在兄弟姐妹中,只有他和维卡继承了这个颜色。 「说起来,我也无法理解兄长宠爱那家伙的理由。确实对于父王来说,即使那个人是条蛇,但也是自己的孩子吧。但在兄长的角度来看,那个人也曾导致正妃殿下、兄长的母亲一一」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疼爱弟弟是理所当然的吧,菲奥朵。」 扎法尔淡淡的嘲讽道。 和只继承父亲血统的你完全不一样。 面对着稍微僵住脸的异母妹妹,他的言外散发着如此的气氛。
即便那是个冷血的蛇之子。 哪怕是啃噬血亲而生,腐蚀血肉的蝮蛇。 「毕竟那是我……可爱的弟弟啊。」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了。直到那时他知道弟弟的本性,随后。 他便从知道时起。 虽然被拔出来的血弄脏了,但被挖出来的眼球还保留着清澈的蓝色,眼神凝固在那一瞬间。 缓过神来的扎法尔,带着微笑看向年幼的弟弟。 只有三岁还很年幼,且同一个母亲生的自己唯一的弟弟。 「维卡。你为什么想把这个送给我呢?」 维卡眨了眨紫色的大眼睛,然后天真无邪地笑了。 「因为漂亮啊!」 「……所以」 原来是这样。小猫眼瞳的颜色是漂亮的蓝色,其他紫罗兰的花瓣、蝴蝶与金花虫的翅膀、鸟羽蛇鳞等等也都很漂亮,所以就会像以往那样送给『最喜欢的兄长』。 「那小猫不会痛……不会闹腾、鸣叫的吗?」 「有啊」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做这样的事喔。」 「为什么呀?」 被他发自内心感到不可思议地问到,扎法尔思索了一下。 「维卡也不喜欢疼痛吧?谁也不想被伤害,所以才会说讨厌。与此相同,不可以做让对方讨厌的事情哦。」 「为什么? 我不是猫。……猫会痛但我没有感觉啊?」 ……确实。 啊,扎法尔顿时苦恼。 在这个弟弟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他自己存在。 只有维卡自己和、……或许他觉得有保持自己形况的必要,父亲、自己、乳母和乳兄妹的少女对他来说都是自己重要的一部分。
对他而言,只要保护自身就行了,除此以外的一切都不重要,事物存不存在他都无所谓。 但是,这样下去。 如果多少能传达到的话一一真的希望他能够与除他以外的世界有所联系。 「维卡。‘我’不喜欢猫受疼痛折磨。」 眨了眨眼,紫色的大眼睛闪烁着。 「兄长,不喜欢么。」 「你不是是为了要我高兴,然后才去找漂亮的东西吗? 那么我讨厌的事情,维卡也不能做吧。」 「……嗯。」 「我不喜欢猫受疼痛折磨。所以维卡从今以后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不然的话。 将自己和与自己有关的东西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打心底感到不感兴趣的心性,如果就这样暴露在外界的话,很容易成为被排斥的对象。 自己是无法容忍他变成那样。 「…………」 年幼的维卡以与他年龄相适的思维在认真思考着。 「……小猫不想受伤,兄长也不喜欢。所以,我不能做兄长讨厌的事情。」 看样子他好像理解了。 维卡灰心丧气般垂下肩头。 「对不起。」 那声道歉,并不是为伤害了猫的事情。 虽然我也并不认为伤害猫本身是件坏事。 「嗯。我不会那样做了。」 那只可怜的小猫,也不知道还是否活着。如果还活着,扎法尔自己想要饲养它。 犯下如此程度的罪,也多少该偿还一些。 突然间,一只小手拉了一下想寻找猫而转过身去的扎法尔的衣角。 「在那、」 扎法尔回头看向拼命想说些什么的维卡。
从他的那紧迫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并不想被讨厌。 维卡的世界,只有他和其他一部分对他来说重要的人构成。 无论其中的谁离去了,……对维卡来说,自己意味着也会缺失一部分。只有自己一人的世界,比什么都更令他害怕。 「是因为不能那么做,而不是讨厌吗?那从今以后我还能送给兄长吗?」 「可以啊。……维卡。」 不顾被猫血弄脏了手,扎法尔用手帕将开始浑浊的眼球包好拿起来,然后牵着他的小手保持步伐一致并说道。 「从今往后,你一定要记得。这样的你的想法会和旁人有所区别,你今后也应该会陆续遇到。到那时,你记得要来问我。如果你有什么做错了,我会教导你的。……为了让你明白事理。」 就这样,我懂得了该怎么饲养生为人形的蛇。 总有一天他会长出獠牙,但愿他不会故意破坏世界。 也希望世界不要将这个弟弟当作是威胁来排斥他。 自己会引导他。因为自己,是这个孩子的哥哥。 对于扎法尔来说,与他年龄相差十岁的弟弟维克托太可爱了。是个让他不禁想去关爱、呵护的弟弟。 从那时起。 现今。 被派遣到吉亚迪联邦军所辖的第八十六独立机动打击集群的维卡,已经摘下特将的军衔章,更换成中校的军衔。 扎法尔正在泡茶,当他最喜欢的矢车草香味红茶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时,某人突然说道: 「……说起来,兄长」 从这么说着的十八岁的王弟身上,扎法尔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哎呀。 也很久没有过了,什么,或许是味道不适合他。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表情总是和小时候送紫罗兰花瓣和猫眼球时一模一样。 他试着问了下刚才为什么不说下去的原因。 「什么事,维卡。」 似乎已经忘记伤是谁造成的了,在王太子的房间里饲养的一只平民灰色的独眼猫正趴在他的膝上,用指尖挑逗着猫的维卡继续说道。 至于如今的他是否认为自己做了件可悲的事情,扎法尔到现在都不知道。 「其实我读了一篇有趣的论文,所以想试着做个试验……」 嗯。 那篇论文里肯定是些奇奇怪怪且不能做的内容。 当然,不清楚扎法尔内心所想的维卡,喜不自禁地将那篇论文投影到全息屏幕上。 「通过控制遗传因子,使得老鼠和兔子能发出荧光的技术。同样的技术,不知道能否运用到其他生物,所以想尝试一下。其他的不管,只要蛇能发出七色光就好了。如果很漂亮的话,就送给兄长一条……」 「维卡」 话一刚落,维卡就沮丧地垂下肩膀。 「……不行吗?」 「不行喔。」 和动物玩是好的,但玩动物就不行了,自己都不知道跟他讲了多少遍。 说起来,自己虽然说过狗、猫、鸟、马、蝴蝶、青蛙、观赏鱼是不行的,但蛇好像从来没说过。 「那么,蜥蜴的话……」 「不行」 「…………」 持有奇怪脑回路的弟弟,不知怎么一脸难色地陷入沉默。 有什么烦恼么,虽然他想问原因,但还是没问出口。 维卡实在无法理解扎法尔的价值观,而扎法尔也无法完全理解维卡的价值观。 可是为什么就不理解呢,不论我怎么责备都是,完全不合道理。
维卡也没说过他懂得了。……已经长大了的他意识到,自己是人世中的异端,已经是谁都无法理解的地步了。 「那条当父母的蛇我都已经抓住了……」 「把它放生吧。总之先放到庭院里。」 顺便一提,对于在广阔的罗格・雷西亚王城出生并长大的扎法尔和维卡来说,所指的『庭院』也有茂密的森林般那么广阔。 维卡又思索了一下。 「我知道了。姑且下赐给机动打击集群的战队总队长好了。」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直接放到庭院里不就行了。」 说着,维卡歪着头。 「共和国八十六区的死神像一条蛇一样,应该也不擅长对付吧。」 「或许是吧……」 扎法尔也听说过那个第八十六机动打击集群的少年兵一一而八十六们似乎也像维卡一样在别的方面缺失了什么。充其量也就跟蛇一样,即便再好也是用完就舍弃了吧。 联邦方公开的照片上有机动打击集群八十六们的总队长的照片,那个人有着能令见者清醒的血红色眼瞳,扎法尔一边回忆一边继续说着: 「或许不会很高兴的,所以你期待的反应可能不会出现。并且开玩笑也没什么乐趣,不要搞什么恶作剧了。」 「那么,机动打击集群的作战指挥官和吉祥物也许会有些不错的反应,她们的话没关系吗?」 「…………」 唉,叹了口的扎法尔说: 「别再开这种会被从心底讨厌的玩笑了。」 只要兄长不讨厌,怎样都无所谓了。 他本以为维卡会这么说,但实际上维卡却稍微考虑了一下子。 「……我懂了。那就算了吧。」 哎呀,扎法尔睁开眼睛。 然后突然笑了。
「这样么。那就万事大吉了。」 从那时起,已经过了十五年。 蛇之子还是无法理解人情人伦。但尽管如此,也似乎已经习惯交流,并渐渐靠近人群了。 杂志短篇 电击文库MAGAZINE19年5月号 不想被别人看见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米瑟冈萨斯 翻译:米瑟冈萨斯 从罗格・雷西亚联合王国回到吉亚迪联邦。搭载着归国的机动打击群的列车,再次驶过龙骸基底隧道的深暗处。 哀嚎声的回响、嘶吼般的轰鸣。与同行的其他人一样,辛一边无意中听着嘈杂的声音,一边追溯着忽然浮现的往事。护送到强制收容所时的往事。人潮中护送士兵反复无常的暴力,保护着年幼的辛的哥哥与父母的言行举止。 但也同样因为太过模糊,如今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想起一小部分记忆。 他环顾四周,躺下休息的人有很多,与之前相比客车内的人数也有所减少。 即便如此,与八十六区相比生还率要高得多。而在那个绝死的战场,国家、军队之类的一一统统都不存在。几乎所有的人对于活着踏上归途这幅景象,第一次有了实感。 像这样活着回来是理所当然的,总有一天他们会这么认为的吧。 必须活着回去,无论是谁都想活着回去,即便不是每一个,但大多数八十六会有这么想的一天。 总会有那一天。 呼,微风无形地拂过,宛如银色绸子般的秀发掠过他视野的一角。 「一一辛?」 「蕾娜。……什么事?」 他抬头看去,本应该在校官专用的一等车厢的蕾娜,此时来到了虽然并不算狭窄、但以运输效率化为优先、周围摆满了事务性的箱子的二等车厢,与众不同的美貌扬起了嘴角。
「想稍微,喘口气。……可以让我坐吗?」 「诶,请便。」 说完后,蕾娜便匆忙坐到他对面的座位。 看着她那副模样,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按照车厢的等级来看,她原本在的校官车厢的座位应该会更宽敞吧。 就如她说的“想喘口气”那样,呼,蕾娜像是安心了一般,发出放松的叹息;嗯的一声,又像小猫那样伸了个懒腰。 然后爽朗地露出笑容。 「辛,真是辛苦你了。」 说着没那回事,然后跟往常一样摇头一一辛没这次并没有那样做。 「‘嗯’,这次的确有点累人。」 辛朝她耸了耸肩,蕾娜高兴地眯起双眼笑了。 毕竟被说了请依赖她,不要独自承受一切这样的话。 他并没有忘记那句话――确实有传达到了。 「回去以后,会有一段时间的休假。辛和我都一样,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哦。……虽然还不能去看海。是这样,吧?」 联邦没有海洋。 唯一拥有的海岸也在北部的军港,如今处于〈军团〉的占领之下无法靠近。 即便如此。 「嗯。不过,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我会陪你一起去。因为蕾娜你还不熟悉联邦的街道吧。」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请带路吧。」 蕾娜笑靥如花。 突然间,耀眼的阳光照亮了那副笑容。 列车穿越基底隧道,进入联邦的领土。车窗外显现出这个季节本应该有的,开始带有焦躁感的初夏阳光与春夏更迭时的景色。 已经习惯了雪景下灰银色与白色、薄暗色交织的战场景色的眼眸,此时仿佛闪烁着光芒,映入眼帘的是深蓝的天空与矢车菊的蓝色花田。
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在发出感叹的同时,蕾娜说道。 「……真漂亮啊。」 「嗯。……真的很漂亮。」 碧空闪耀之下,列车如阵风一般驶过高速铁路。 是啊,高速铁路。在两人闲聊之中,时间仿佛转瞬即逝;回过神来时,已经临近联邦的库洛伊茨北克市终点站。 两人恋恋不舍地结束谈话。毕竟两人担任着作战指挥官和战队总队长。为了让数千名处理单元和支援人员能够顺利下车,两人都有应做的事情。 列车无声地驶入终点站专用的月台。 两人同时起立。 虽然不知道是在终点站下车的哪个时机,但两人似乎不知不觉中被拍了照片。 「……宣传部他们来确认是否能用于宣传,不过」 说着,格蕾特将问题源头的照片滑过咖啡桌。看见照片后蕾娜顿时僵直,辛也陷入沉默。 照片的主角自然是被询问的对象,也就是辛和蕾娜。蕾娜戴着端正的军帽,身着藏青色共和国式军服;辛则是钢铁色的联邦普通军服,从背景是库洛伊茨北克市的终点站来看就能看出是在哪个位置拍摄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时机拍下的,蕾娜的脸上浮现出略微羞涩的笑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辛虽然显得静恬,但却投过了锐利的视线。 辛也好、蕾娜也好,两人都是军人。虽然战争的敌人不是人类,但如今暂且也是战时阶段,即便是报道机关,若是没有获得采访许可,就不能随意将相机对准与军队有关的。况且还是将〈军团〉当作重点进行挺进作战与压制为主任务的、有着许多机密的机动打击群,采访许可这些首先就不可能会允许。实际上火车站也被暂时封锁了,处于包括报道机关在内的民众都不能进入的状态。 但,如果是同属军队一员的宣传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原本机动打击集群就属于以宣传联邦的正义与支援他国而造势的一种宣传部队。 「文策尔大校。这是……那个。拍我和辛……诺赞大尉的目的是……」 「以机动打击集群取得的战果为报道,有利于提升士气,顺便还能宣传联邦的正义。救援联合王国与摧毁〈军团〉据点是值得夸耀的大战果。所以在不泄露机密的程度下对机动打击集群进行宣传,貌似也有招募志愿兵的意图在内。让民众听闻有如此年轻的战士们在最前线奋战着之类。」 「…………」 不过,格蕾特耸了耸肩。 「鉴于诺赞大尉你们八十六的境遇,虽说是应该献身国家的军人,但也有意见表明最好不要将包括照片在内的个人信息泄露到军队以外。决策权就交与你们俩了。米利泽大校,那并不是你的错,终究还是因为共和国。」 「嗯……」 暧昧地点头的蕾娜陷入沉思。 辛一言不发,淡淡俯视着眼前的照片。 搞宣传,如果这样做对于提升士气有所帮助的话,或许应该这么做,但还是感到很害羞……蕾娜心想。 虽然对于军队的想法都无所谓,但说实话,辛发自内心觉得会很麻烦。 而且加上那个。 散发着特征性般的静谧感,独一无二的血赤之瞳使人发寒;宛若古代名刀一般锐利的眼神注视着前方,看着这样伫立的辛。 真帅气啊……蕾娜心想。 白银长发犹如光芒一般散落开来;脸上浮现出仿佛感到羞涩,如同初次盛开的花朵般幸福的笑容,看着这样的蕾娜。 真漂亮,辛心想。 ……不过。 到底是怎么了呢。 这样的辛。这样的蕾娜。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却不想让别人、其他不特定多数的人看到。
不想让别人看见。 虽然不想让别人看见,但说出除私情以外什么都不是的理由也未免有些牵强,而且还不能在彼此面前说出口。两人都陷入沉默。 两人对于突然涌现出的强烈的自私以外什么都不是的情感而感到困惑。 察觉到眼前两位年轻的部下内心的困惑与纠葛,格蕾特露出苦笑。 「……这样啊。我会推辞掉。……那作为纪念,要不要照片?」 「「要」」 不加遮掩呢。 两人即刻回答,且从发声到内容都完全一致。 直到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蕾娜满脸通红并僵直身体。 在她旁边的辛也微妙地移开了视线。 格蕾特苦笑更甚。 真是服了,这两人是太好懂了还是什么。 「那么,我会尽可能的用好的画质帮你们冲印出来。」 http://pic.wenku8.com/pictures/2/2231/103596/122540.jpg http://pic.wenku8.com/pictures/2/2231/103596/122540.jpg 杂志短篇 电击文库MAGAZINE19年5月号 佩尔舒曼少尉与机动打击集群的某一天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米瑟冈萨斯 翻译:米瑟冈萨斯 前言:本短篇叙述的是,某场战役结束之后……回到联邦基地的包括蕾娜等人在内的第八十六独立机动打击集群里发生的方方面面的故事。借用本短篇主人公佩尔舒曼少尉的视角,带领大家一睹熟悉的角色在战场外不同的一面。 军队的早晨来得很早。
机动打击集群本部、吕思特卡莫尔基地队舍最上层排列的走廊内,透过细长的窗户,可以看见军营外蒙蒙亮的昏暗天色。而位于后方的大部分市民,现在应该还在享受美梦吧,但她已经在穿上吉亚迪联邦军钢铁色的军服了。机动打击集群作战指挥官的副官、伊莎贝拉・佩尔舒曼(Isabella・Perschmann)敲响了上司房间的门。她有着梳在脑后的浅红色秀发,以及碧绿色的眸子,作为女性来说修长的身材,再搭配上银框眼镜。 作为她上司的弗拉迪蕾娜・米利泽大校。则是以此地为本部的机动打击集群的作战指挥官。她是将以〈军团〉作为重点进行挺进作战的精锐部队一一第八十六机动打击集群一一主力总数为八千辆最新型多足机动兵器〈瑞根丽芙〉以及驾驶员(处理单元)一手掌控的女杰。因为她果断而卓越的指挥能力,得到了“鲜血女王”的绰号,是机动打击集群的核心。 决不能让譬如她起床时的脸蛋被部下看到之类、有损威严的行为出现。虽然叫醒上司并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但每天都会基于前面的理由过去打声招呼。 这也是因为各种情况下,在处理单元中占了大半的十几岁后半的少年爱调皮捣蛋,才不是她不愿暴露年轻貌美的少女指挥官毫无防备的样子而产生的谜之使命感与占有欲在作祟。绝对不是。 四周响起她独特的尖锐的敲门声,但门里面并没有回应,佩尔舒曼少尉歪了下小脑袋。起床时间已经过了。换作是平时,这会儿应该起来了才对。 「大校?」 一拧门把,就没有阻碍地顺利拧开了。……门没有上锁。 难道在门没锁的情况下就去睡了吗。如果真就如此,那也太没防备了,必须要意识到自己的容貌才行……佩尔舒曼愤慨到说不出话,随后推开了房门。 门对面的作战指挥官办公室不见蕾娜的身影,环视确认后,她继续朝房间里的卧室走去。
虽然是军事基地,但毕竟是青春期少女的卧室。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很大的敲门声叫醒,佩尔舒曼推开房门。 果不其然,蕾娜已经醒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是将头伸进床底,深蓝色军服裙子包裹住的苗条臀部朝向房门这样的一种谜之姿势。 佩尔舒曼无言以对。 「……您怎么了,米利泽大校。」 「佩尔舒曼少尉……! 好疼、」 似乎反应过来时抬了头,床底下传出短暂的悲鸣。 因作痛的脑袋沉寂了一会儿后,作战指挥官阁下从床底爬出。 她有着细长而像缎子般散发光泽的白银秀发,以及相同颜色的大眼睛。 晶莹剔透的白色肌肤,仿佛刚睡醒一般的端丽美少女。 平时带着温柔笑容,到作战时会换上凛然锋芒的脸,现在不知为何像要哭出来一般扭曲着。 「佩尔舒曼少尉,是提比……提比它不见了!」 提比是蕾娜饲养的黑猫的名字。正式名为德摩比利。 队舍里养些猫啊狗啊,在军队里还是比较常见的。但吕思特卡莫尔基地是机甲部队的本部,除了多足战机以外,还有加装的装备与弹药、搬运重物的起重机和吊车等等机械类重型物体,并且基地四周都是森林,放养的话会有一定的风险。于是,原则上不允许提比离开队舍,晚上必须要回到蕾娜的房间。 「昨天明明也一起睡觉了,但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怎么办才好……鲜血女王不知所措地游走视线。 如上所述,军事基地对于游荡的猫来说是危险的场所。毕竟机动打击集群是旅团规模的大场所。几所食堂里随处可见不仅是猫,甚至连人都能整个煮熟的大锅。 俯视蕾娜的佩尔舒曼点了头。 「我明白了,提比由我去找。
请米利泽大校在这边稍等,」 啪哧,稍稍湿润的白银色眸子眨了一眨。 「……但是,少尉也有工作。」 「大校的工作更为重要。可以请人来代替我的工作。大校千万不要自己去找提比,从而在基地里徘徊之类。」 「但是。」 「请不要走出去。」 「……是。」 她斩钉截铁般说道,大校阁下像被老师斥责的女学生一般缩紧身子点了头。 真受不了,佩尔舒曼长叹一口气。意识到错误固然是好的,但如果分不清立场的话,就会让人困扰。她是担任作战指挥官的上校。寻找很可爱的猫咪这类的琐事,就应该交给是副官的自己去做。 决不能让那群十几岁的捣蛋鬼看见蕾娜这副刺激人保护欲和征服欲的哭泣表情,以下省略。 名义上提比是蕾娜饲养的猫,但要说提比最亲近的人,虽然很遗憾,不过那个人并不是蕾娜。 所以首先就去拜访对方,佩尔舒曼朝两层之下排列着处理单元房间的楼层走去。 辛艾・诺赞大尉。是机动打击集群机甲班、战队的总队长,同时也是本部附属战队“先锋”的战队长。总而言之,是站在机动打击集群全体处理单元顶点的存在。 与他的头衔相符,其具有不仅是机动打击集群,甚至整个联邦西方方面军里最顶尖的多足战机驾驶技术,还有以〈军团〉击毁数著称的战斗能力。和蕾娜同年,虽然先前刚过了十八岁,但在入伍联邦军前就有从军五年的历程,所以才得到“东部战线的无头死神”这种绰号。从直线距离超过百公里的敌区中突破,参加了数次几乎与决死行同等的战斗,却最终得以幸存的一一机动打击集群里的怪物。 到底是什么模样的狂战士呢。与他见过面前,她就这么想过。 「……提比,吗? 不,它没来我这里。
」 实际就如眼前所见。他是一个让把绰号与本人联系起来会大失所望、给人的印象是散发静谧的安静少年。 他每天都会去道路工程作业,好像在早餐前刚洗完澡。走出来的辛在背心上挂了一条长毛巾,擦拭仍滴着水珠的漆黑头发和旧帝国贵族阶级血统的白皙面孔。 隔壁房间的处理单元也同样在努力自主锻炼,还能听到相邻两间房的浴室里传出的水声。 「是吗……。……莫非,大尉知道会跑去哪个地方吗?」 「毕竟是猫……。而且话说回来,我也并不了解人类的住所。」 面对佩尔舒曼开的玩笑,他也不露出丝毫笑容,淡然回应。对于少尉的她,作为大尉的辛没必要使用敬语,但与其说是对年长女性的敬意,不如说是他想与别人保持一定距离的意识表现吧。血红色的双眸散发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平静、静谧,……时而,也会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虚,与死神绰号相应的冷静、透彻。 包括辛在内,机动打击集群里的大部分处理单元是八十六。一群被已经灭亡的祖国断然定义成人型猪,不作为人而是作为兵器活在绝死战场,被迫迎接不被视为战死的死亡一一除了战场以外什么也不知道的少年兵。 他们不可能与常人一样。说话时,佩尔舒曼无论如何都能感受到旁边那股难以忍受的冰冷空虚。会话似乎是成立的,外表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其实彼此的价值观之间存在着悬殊的间隔一一就更能感受到那股空虚。 使得那句话似乎也潜藏着很多鸣声。 他与作为直属上司的蕾娜交谈时,意外地会露出柔和的表情,这让佩尔舒曼很不爽。身为军官,不应该根据对方而改变态度,所以绝对不是对蕾娜的占有欲在作祟等等,以下省略。 看着辛背后如同过道般狭窄的房间。
除了硬要追加进去的小书架和书架上的书以外,其他私人物品很少,无机质的私室里显得空荡荡的。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书架与书桌上的书都被放得乱七八糟。书桌上的企划书就被随意散落在里面。 联邦军是以电子书类为主体的,不用说也知道不是军队正式的书类。写在当作书签的便条上的,是他端正的文字。 「大尉。还是收拾一下‘那里’比较好吧。……如果现在来的不是我而是米利泽大校的话,被她看见‘那里’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啊啊,抱歉。」 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企划书的辛说道,但佩尔舒曼觉得他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真的改正。 就像老家处在叛逆期的弟弟们,这点上辛似乎也一样。怕被人唠叨搞得很烦,只好敷衍一下,精神上不论被说多少遍都不会改过来。 辛似乎也察觉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的想法,端正的白皙面孔,微微翘起了嘴角。 「少尉学生时代的外号是委员长之类的吧。」 「真遗憾,是明琪女士呢。虽说并非我意。」(译注:明琪是儿童文学《小公主》里的反派人物,虽然外表很完美,但个性乖僻、藐视他人。) 在辛的苦笑告辞下,佩尔舒曼愠怒般转身而去。 是不是在蕾娜起床前就按奈不住饥饿,自己跑去食堂找吃的呢?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环视四周,也没有发现猫的影子,在基地最大的第一食堂的一角,佩尔舒曼单手叉腰叹了口气。询问过厨房里的厨师长中尉,好像也没有看见。何况是在对卫生很讲究的军营食堂厨房,不可能让猫之类的东西进来吧。 「佩尔舒曼少尉? 这个点来吃早餐真是少见啊。但无论怎样都有些过早了吧。」 回头看去,是莱顿・修贾中尉。有着剪短型钢铁色的头发,以及精悍的高个身材。
他是先锋战队的副队长,作为八十六的他,也是一名今年满十八的少年兵。 「修贾中尉。……不是,其实我在找猫。」 「猫?……啊,说提比啊。嘛,毕竟从我们开始养它时就喜欢转来转去的。」 持续十年的〈军团〉战争,使得士兵到士官都缺乏,像他这样的少年兵也不得不投入到前线,而在战况不佳的联邦军,会给成长期饭量比较大的他们加餐。总之会比成年军人提供更多的食物。结果而言,能使身为二十五岁女性的佩尔舒曼呆住的早餐分量,被莱顿自然而然地解决了。 然后忽然一只手将一杯纸杯装的咖啡向她推过来。 「看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请你喝一杯吧。我没喝过的。」 「谢谢。」 佩尔舒曼抽出他前面空的椅子,坐了下来。 虽然是替代的咖啡,但她不喜欢黑咖啡。不断从糖罐里哗啦哗啦地往接过的咖啡倒入砂糖,莱顿面露苦笑。 「什么嘛。……女性真的喜欢甜的东西啊。」 「那是你的偏见哦,中尉。即便是男性,也有喜欢甜食的吧?」 「啊,像利特、王子殿下也是啊。……既然这样的话,弗雷德莉卡做的那东西也不会浪费了吧?」 「怎么说?」 「弗雷德莉卡说要为明天烤饼干。吃完早餐后我要去帮忙。」 弗雷德莉卡是机动打击集群的吉祥物,……也就是不让战士从前线逃走,当成人质配备的人身供品少女。 作用姑且不论,佩尔舒曼不由得反问过去。 莱顿刚才说什么? 「什么啊?」 因为。 她眼前的是魁梧精悍的少年兵。留着一头钢铁色的短发,还有逐渐接近成年人骨骼的体躯。 「饼干?」 「是喔。
」 佩尔舒曼再问了一遍。面露愕然。 「饼干?」 嗯哼,莱顿哼了下鼻子别过脸去。 「有意见么,少尉。」 「嗯。毕竟是办公室,不会让提比进去的哦……」 天蓝色的双眸凝视着数个展开的全息屏幕电子文件,说完后安珠・艾玛少尉歪了歪脑袋,宛若空中蓝月般的银色长发倾泻而下。 她与佩尔舒曼所在的地方,是处理单元共用的、每天都会熙熙攘攘的办公室。说起任务的话,身为出战最前线的军人,在任务前后都要完成文件工作。办公室里充斥着许多人敲打键盘的声音以及混入其中的低声交谈、消息飞来飞去的电子音,要说音量最大的,还是单纯的闲聊。 毕竟都是群十几岁后半且精力充沛的少年少女。大群人聚集到一起不可能会老实呆着,就跟学生时代同样吵闹的教室一样。佩尔舒曼仿佛看见了有以小她四岁的老二为首的五个弟弟妹妹的老家。 这里属于后方,虽然她没有身居最前线,但也处在战地,如今也有点怀念起老家。 作为先锋战队的小队长之一,安珠除了自己的文件报告以外,还要查看部下的报告书,所以有些忙碌。虽然在与佩尔舒曼对话,但视线一直盯着全息屏幕上的电子文件,一次也没有抬起。 指甲磨得整齐的指尖,啪N一声,按下了回车键。 「呀!」 「呜哇!?」 展开的全息屏幕消失了一个,坐在离她稍远的座位上的小队员又多了一个。他发出的悲鸣传到了佩尔舒曼这边。 「优君,不要因为没时间写就随便写上来。好好修改后再拿过来。」 「诶诶……不会吧…」 看着垂下肩膀的队员,安珠露出大白花般的微笑。
「必须要在明天之前完成,再说我们也要开始准备了,早点完成好吧?」 「不是,既然都要准备了,报告随便写写就行吧……」 安珠笑得更深了。 散发在空气中的不明震慑力,别说是队员,就连周围的人和佩尔舒曼都不禁缩紧了身子。 好可怕。 「今天之内写不完,这样的话昨天说过了吧? 即使这样优君还是在玩呢。」 「……我明白了。对不起!」 「诶,晚上蕾娜不让它出门的吧。白天也不会走出大家的队舍。」 穿着不考虑迷彩效果的训练式钢铁色战斗服与花哨的鲜红飞行夹克,科莲娜・库克米拉少尉如此说道。 扛在肩上的并非突击步枪而是猎枪。 周围还有几个同样是花哨打扮的八十六。似乎是借山中行军训练……的名义,到周围的森林打猎。花哨的打扮是为了防止出意外一一穿着迷彩服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毕竟迷彩效果很好,不容易被认出一一这是为了防止误射吧。 为了让八十六回归社会,有考虑过将基地建在大街旁。但多足战机的演习必须要在广阔的土地,所以吕思特卡莫尔基地被人类难以触及到的深邃森林包围着。此地以前筑有城堡,就在原址的基础上建造出基地,河对面邻近街道上的人们也被禁止进入这片森林,周边一带于是变成了鹿与野猪等野兽的乐园。 「嗯。不过就怕有万一。若是在森林里见到的话。」 或许她会为如此大费周章找猫而感到感到惊讶吧,但科莲娜却出乎意料地认真点了头。 「嗯,我知道了。发现的话一定会抓回来。」 回头看向她的是真挚的目光,科莲娜金色的眸子并没有佩尔舒曼的身影。 科莲娜看向的并不是她一一而是某个似乎在某处忍耐着苦痛的人。
「那孩子原本是戴亚捡来的,然后将它寄存给了蕾娜。我不会抛弃它的。」 不知道的名字。……这个基地也没有,恐怕是已经不在世上的人的名字。 觉悟的佩尔舒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科莲娜、……作为八十六的他们被困在绝死的战场,失去的八十六同伴,比自己想得还要多得多。 「拜托你了。我也去其他地方找。」 「嗯。……那个,谢谢你。」 「……利卡少尉。这是野战筑城训练吗……?」 「有许可就没问题了吧? 又没什么的。」 训练要经过作为他上司的辛许可,毕竟他是全部人的综合负责人,所以应该不会给予许可才是吧。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两人是以多么荒谬的理由硬将眼前的说成训练。 赛欧托・利卡少尉的背后响起轻快的铁锤敲打声,几名少年兵把圆润的木板固定在另一个木板做成的支架上。 赛欧自己则在旁边准备着油漆,绘画是他的爱好,同伴的个人标志也是他来画的,在他处理的时候,涂料染上了连身裤。他有着金发绿眸的洋娃娃容貌,与粗鲁的个性很不相符。 「余兴节目是飞镖么?」 「诶。不,是宾果游戏。」(译注:宾果游戏是每人拿着一张卡,卡面有很多带有数字的方格,以5×5为形式为例,把庄家给出的号码凑齐,并在卡上画出五条线就获胜,跟国内大乐透相似。) 佩尔舒曼想了一下。 「这怎么看都是飞镖盘吧?」 「嗯,所以是在圆盘写上号码并转动,然后轮流把飞镖扔出去的宾果游戏……」 「…………」 不明就里。就像是现场想出来的规则。 根据现场的氛围,绝对会在游戏途中改变规则的形式。
「顺便一问,宾果卡怎么办? 也是自己做吗?」 「啊。」 似乎忘记了,佩尔舒曼点点头。 「得赶紧去隔壁街上买才行了。」 「……抱歉。我完全不记得了。」 拿着浸泡在鲜黄色油漆里的刷子,赛欧挠了挠脸。没染到脸和头发的油漆,为连衣裤的肩口印上新的印记。 「那个,是来找提比吧?」 「诶。」 「不好意思,今天没有见到它。说起来猫讨厌吵闹,我想应该不会靠近这种咚铛作响的地方。」 「……嘛,说的也是呢。」 「姑且我会留意的。找到后就广播通知下之类吧。之后也要去其他地方找,要是找到后还要绕来绕去就很麻烦了。」 说着,赛欧耸了耸肩。 「一一所以说不是你唱的那样,库罗涅。从刚开始你就偏了半个音,给我适可而止吧。」 吕思特卡莫尔基地的娱乐室里,动画、电影等数据媒体、包括在本国大受欢迎的漫画都随处可见。 由于八十六们在孩提时代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所以西方方面军的高官以及少年兵们名义上的监护人都会定期送上述东西过来。在书架的一边扩张势力范围的文库书,是辛看完的属于他私人物品里的娱乐小说之类的……公共场合是能随便乱摆的地方吗? 今天坐在不知为何摆在娱乐室角落的钢琴前的,是盟国的王子、机动打击集群的外援军官维克托・伊狄纳洛克中校。将钢琴和他团团包围的是二十多名八十六,似乎是在练习唱歌中。拥有蝮蛇之称的罗格雷西亚最凶残的王子殿下,现在正向显得退缩的一个人给出忠告。 佩尔舒曼一边走近一边说道: 「王子殿下。您会弹钢琴呀。」 「看来我所弹的程度,连佩尔舒曼也终于能理解了。
最初时的死板样,说实话很厌烦。」 面对的是一介少尉,王子殿下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 就如所言,她已经习惯了。用淡然的眼神回看佩尔舒曼,帝王紫色的双眸与清秀的脸歪曲着露出笑意。 「说起来,我也算是王族。你不觉得王族演奏一般乐器是出于爱好而掌握的吗?」 「我听说本应爱好象棋的殿下,却很不擅长下象棋。」 「……你不觉得王侯的爱好很无趣吗?佩尔舒曼。」 「您说的话矛盾了。」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挑三拣四或者只是心血来潮才学不到几项。 周围的八十六少年少女判断话题结束了,于是说道: 「殿下殿下。那个,关于刚才说的话。殿下说声音不同,但我好像听不出来。」 「俺也一样。大概不会有人介意吧。」 「实话说,殿下只是在挑骨头而已。」 「你说啥。……瑞谢,怎么连你也。」 被问到后,待在娱乐室一角,有着一头扎得很好看的金发以及翠眼、作为他的近卫骑士的少女回答道。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就如殿下所说的,音程是不同……但,如果被问到是否在意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维卡直接砸了咂嘴。 「那没事了。……继续。」 听见那别扭般的声音,周围的八十六们都一同笑了出来。……一边是北方大国罗格雷西亚的王子维卡,另一边是不被祖国当成人类的八十六。佩尔舒曼还多少担心两者能否顺利相处,但现在看来是杞人忧天了。王子殿下就像是外号一般,在他们看来只是单纯的同年龄战友,朋友之间的交往是成立的。 「说起来,佩尔舒曼。
君为什么来这里? 君该不会现在来练习唱歌吧?」 「诶。……实际上,我在找米利泽大校养的猫。」 战栗般的瑞谢退后一步。 「这,殿下。该不会!」 「……瑞谢。就算是我,也不会特意去摆弄活猫的。」 维卡给了自己侍从一个白眼。 视线前方,佩尔舒曼眼里的人类少女瑞谢,其实并非人类。而是以战死者大脑作为中央处理系统、由维卡打造的机械人偶。 看来即使是他,也会对杀生抱有禁忌。 当佩尔舒曼即将松口气时,维卡又补充道: 「今天不会。」 「…………」 佩尔舒曼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不要让维卡独自接触提比。 「再烤个十分钟就可以了。」 「哦。」 弗雷德莉卡就像点心屋的魔女一般,好奇地一动不动紧盯着烤箱。 艳丽而细长的秀发,仅限今天绑成双马尾的发型。虽然看上年幼,但如人偶般精致的可爱容貌。 在佩尔舒曼刚到烹饪室里的时候说还有十二分,一分前说还有十一分。简直就像鸽子钟里的鸽子,不对,即使是鸽子钟,也不会每分钟报时一次,所以应该叫“一分钟”才对。很忙的样子。 莱顿在稍远处一边清洗模具一边说道: 「弗雷德莉卡,就算你不紧盯烤箱也不会爆炸的。」 「汝不知道吗?彭罗斯以前将巧克力融化后再凝固,就变成紫色的说。」 「会有那种奇迹存在么。大体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事后回想起来,就算失败了也是一个美好的回忆啊。」 想起自己在老家也干过的事,做海绵蛋糕时因为搅拌太多次而无法发泡,最后成了鲜奶油。佩尔舒曼连连点头。
现在看来就是笑话而已。 记得当时挺消沉的。 「是如此吗……」 喃呢的弗雷德莉卡穿着可爱的熊图案的围裙,用簇新的丝带将头发绑成了双马尾。前者是安珠做的,后者是科莲娜给买的。顺便一提,帮她绑头发的是道阳历少尉。不知为何,厨房角落的椅子上坐着弗雷德莉卡最喜欢的大熊布偶,就像是在注视她一样,听说是辛给她买的。 作为机动打击集群吉祥物的少女,八十六们都不同程度地娇惯她。就像是自己以前没能感受、体会到的都让她来代行。 宝石一般大的血红眸子仰视着佩尔舒曼。 「汝不是在找提比吗?」 「嗯。」 「抱歉,余也没看见。虽然也想助一臂之力,但当下、」 她又一次像蹲在战壕紧张凝视着敌军即将发起的进攻的士兵一般,紧紧盯住烤箱。 「余必须要完成烤饼干的重任。虽然不足分于全部人,但有一些是印有战队徽章的。但愿能够喜欢。」 佩尔舒曼的眼神稍微柔和了。 「嗯,肯定会喜欢的。」 「唔。……啊啊!?」 突然间,弗雷德莉卡突然大声悲鸣,佩尔舒曼略微慌忙地确认烤箱。……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 「莱顿、莱顿,刚才,有奇怪的声音! 是变故发生之前兆吗!?」 莱顿非常平静地说道。一副没有任何惊色、见惯不怪的样子。 「弗雷德莉卡,刚才不是烤箱,是外面的鸟在叫而已。」 用剪刀咔嚓咔嚓地把彩色纸剪成细条状,再用浆糊黏在一起做成圆圈。 「这样啊。嘛,我知道你不想让蕾娜今天都在基地到处走,辛苦你了少尉。但遗憾的是它也没来我这儿。
」 在一旁默默将彩色纸做成锁状,技术军官阿奈特、安丽埃塔・彭罗斯少校如此说道。和蕾娜同为白银种,有着白银色的短发与眼睛。穿着相同的深蓝色圣玛格诺利亚共和国军服。 她是与蕾娜一同被派往联邦的研究者少女。 无机质结构的研究班办公区里,她披着一件没有任何污点的白衣,与现在做的孩子般的手工活很不相称。颜色的搭配在佩尔舒曼看来有些不合适……不,应该是很奇特才对。 同样的颜色还是维持平衡比较好,但这说难听点,就是很没趣味的颜色搭配。同样从共和国派遣来的处理单元、达斯汀・耶格尔少尉接过话。还是一样的银发银瞳与深蓝色军服,身材匀称,相貌正直。 「我来帮你吧,佩尔舒曼少尉。这么大的基地,一个女性找起来会很辛苦吧。」 「这没问题。但比起那个、」 佩尔舒曼暗地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目光投向阿奈特。 「少尉还是去帮少校吧。」 「是啊,你该不会想抛下我吧,耶格尔少尉。虽然你看上去一副平静的样子,但这会儿我其实都快哭出来了,我真可怜啊。」 确实。 负责装饰的是包括阿奈特在内的研究班全体人员,现在就她没有完成定额。其他的研究员全部干完了,现在正把要挂在白衣与钢铁色军服上的纸链与薄纸做成的玫瑰装入纸箱里。似乎很早便在玩闹的〈瑞根丽芙〉研究主任,将做好的纸蝴蝶扔在空中玩。 要是能来帮忙就好了,佩尔舒曼想了想。 虽然看上去还有些冒冒失失,但并不是个坏人,也应该是后来察觉到才去帮忙的吧。 「啊……也是啊。抱歉,我不会抛下你的,加油吧少校。」 「不如说是少校出于意料地笨手笨脚?」 「什么意外啊,我原本就很笨拙。
做点心有一半左右的比例会大失败呢。」 她以生硬的语气如此说道。 在那种地方闹别扭,她好像也才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我是跳级过来的,同年龄的朋友就蕾娜一个。不论是学校还是家里,我都没有做过这种东西啊。」 「…………」 阿奈特展开发出沙沙声比双手还要长一些的纸链。但一段粘的并不顺利,中途纸链断开了。又重新用浆糊固定住。 「所以呀,现在做这个东西真的好开心。虽说有点想哭。明天也是。……现在大家都在准备着呢。」 「一一这就不行了吗小鬼们!你们从八十六区活下来的狗屁本性就这种程度吗!再练一组,准备!」 在体能训练中,壮年教官大声怒骂年轻军人是常见的光景。但大部分都是军官的处理单元被军官之下的贝恩德・贝尔诺特上士叱责的机动打击集群的训练风景,实际上在军队里是很奇怪的现象。 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但长期被当作兵器使用的八十六们和作为佣兵的贝尔诺特他们,似乎完全不介意军规。 他们被称为旧战区属地兵,从联邦还是帝国时代,就开始担任国境的防卫与充当对外战争的战斗集团的贝尔诺特与他的部下,对佩尔舒曼来说是稍微感到可怕的存在。住在帝国边境的嗜战人兽战士。贝尔诺特有着灰银色的头发与一双带有淡淡金色的眼睛,就像是一匹老狼。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提比,不能因为害怕而不去询问。 ……更何况。 「所以啊,就算你说是余兴节目,我也说过不能跳肚皮舞吧。不然你就等着被八方围剿了。」 「说起来啊,步枪操练(Rifle Drill)太小儿科了吧。」 「没那么容易吧。
抱着步枪出生是我们的传统,这可是一次展现给只有一代战斗专家程度的八十六小鬼头们看的好机会啊。」 「嘿,先在战斗中打赢诺赞大尉再说这种话吧。作为战斗大师的我们,引以为傲的不是战斗能力而是传统啊。」 「这就是不能妥协肚皮、」 「所以说啊,不能跳什么肚皮舞,小姑娘们都会在场。懂了吧蠢蛋。」 怎么说,就像群一把年纪的人在用极其认真的表情来讨论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情况就是这样,与一群人聊得热烈相比,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向他打了招呼。 「贝尔诺特上士。」 「哦,这不是少尉阁下。」 壮年的上士转过视线,中断与旧战区属地兵们的谈话并稍微退出人群。……在远处,一群人还在讨论肚皮舞的好坏。 「有什么事吗?你不需要这样的训练吧。」 「不是,其实、」 要是跟他说了,我想他应该会笑出来吧。 但还是告诉了他。 「我在找猫。米利泽大校养的,黑色的猫。」 「啊~,跟诺赞大尉很亲近的那个小东西啊。……不,我没有看到呢。你说了才知道。」 是这样啊,贝尔诺特点点头并转过身来。 「嘛,毕竟是动物,应该是自己想跑出来的吧。这样大校也很担心吧。」 说着,打过的仗比佩尔舒曼吃过的饭还要多、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上士点了头。与她意料的相反,并没有笑而是认真对待的样子。 「我明白了,少尉。应该不会来这里的,姑且我会留意一下。」 接下来她要去确认的,是最不能让猫进去的地方。 也就是机甲兵器的机库。
基地最大的第一机库内,排列着四足折叠作为第八十六机动打击集群主力、联邦最新型的多足战机。 三次元高机动战斗式多足机甲兵器、XM2〈瑞根丽芙〉。 模仿节肢动物的灵敏四只脚部。架在背后的主炮与一对战斗臂定制武器。四只脚部分别安装了反装甲打桩机。纯白色的装甲犹如打磨后的白骨颜色,就如其被誉为的女武神之名一样,冷艳而凶猛。 在没有任务可供伸展身手的当下,纯白色的战斗机械们将凶猛隐匿于装甲之内,在机库的昏暗中无声蜷缩。 ……不,这样表达不太对。机库的一角现在发出咔铛咔铛的响声。 「呃,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进到这里的。事实上也没有看见。」 监管这场令人生烦的骚动的利特・奥里亚少尉说道。才十五岁的他在全体处理单元里都算年幼,与其年龄相对应的,是他还有张稚气未脱的童颜,以及玛瑙色的头发与大大的眼睛。 同样负责监管的道阳历少尉接过话。有着染成茶色的头发与象牙色的肌肤的她,是即便在多民族国家的联邦也很稀奇的、源自大陆东方的东方黑种(Orient)少女。 「是原本诺赞大尉他们养在第一战区的猫吧?靠近〈破坏神〉会有危险,猫咪自己也知道的吧。」 包括道在内,八十六们将〈瑞根丽芙〉称作〈破坏神〉。那是他们以前被祖国关在战场上时,所驾驶的多足战机的名字。原本为用战车(Chalioft)车轮碾杀为寻求拯救而聚集的信徒的异教神之名。 「话是这么说……但哪里都找不到。就以为会在这里。」 「会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呢? 小猫的话会到处乱串吧。」 「…………」 就是因为这么想才会到处去打听提比的下落,虽然对方都说过会留意,但现在还没有收到过联络。
实在想不到去哪找了,看着面无表情一筹莫展的佩尔舒曼,忽然,一直沉默着的尤特・克劳少尉开了口。稀少的金发与火焰般的朱红色眼睛,一个甚至觉得只能透过〈瑞根丽芙〉才能听见他的话,沉默寡言、无感情般的少年。 「来得正好,佩尔舒曼少尉。问一下你觉得这像什么?」+ 说着,尤特指了指佩尔舒曼从刚开始就没能看见的机库深处。 为了能进行简单的测试而设计得宽敞的一角,十余辆〈瑞根丽芙〉正左右摇摆着侧部的战斗式重机枪与重达十吨多的机体,正不断发出咔铛咔铛的脚步声,跳着不可思议般的舞蹈。 因为光看着就令人忍俊不禁,所以她不太想正视舞蹈。 佩尔舒曼一边思索一边答道: 「模仿蜘蛛或者蝎子的求爱之舞吗?」 夹角一般左右一对战斗臂与像尾巴般甩着的背载八十八毫米炮,或许是〈瑞根丽芙〉的外形看上去就像四条腿的蜘蛛或者蝎子吧,联想起来就更加像是求爱舞了。 说完,利特和道像突然无力般垂下肩膀。 尤特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但总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气馁。 「求爱舞啊……」 「果然看不出来是啦啦队呢……」 「…………」 真看不出。 还有,如果是啦啦队,为什么放的曲子却是华尔兹?(译注:华尔兹又称圆舞曲。) 既然都如此了,尤特挥手示意〈瑞根丽芙〉一一里的处理单元们,然后〈瑞根丽芙〉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整备班跑了过去并在战斗臂的位置安装上荧光棒,这是结合了弗雷德莉卡最近喜爱的“魔法少女什么的”的片头主题,〈瑞根丽芙〉们开始猛烈地左右或者朝上挥动荧光棒。
「……咒术仪式之类的吗?」 「「「…………」」」 三个人脸凑到一块,开始说悄悄话。唉,怎么办呀、现在该怎么改才好、抱歉,我对这方面不熟悉……等等,我怎么听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对话。 ……归根结底。 不是人型的〈瑞根丽芙〉,想像人类那样跳起舞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叹了口气的佩尔舒曼说道: 「……嘛,这个也挺有趣的啊。」 少年兵们回头看向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佩尔舒曼点了头。 「我觉得能制造出笑声。」 进入与机库相邻的处理单元更衣室后,里面的浴室门哗啦一下打开了。 「喔~佩尔舒曼少尉!你是来找提比吗? 我先说明它不在这~里~哦!」 「至少遮一下胸部啊,饭田少尉!」 红着脸的佩尔舒曼喊道。从机库走出来后来到这里,她立即关上刚才打开的门,真想称赞下自己的反射神经。 「嘿嘿。」 就算被这么说了,她还是毫不遮掩胸口将玻璃门关上,饭田志甸少尉是和语气印象相反的一名女性。拥有一头很有个性红发、深蓝色与雪白色的虹彩异色症眼睛,是八十六少女兵中的一员。 还拥有远超同年龄女性平均值、比苗条的佩尔舒曼还要大的胸围,即使胸部暴露出来也不会感到丝毫羞耻的她,令佩尔舒曼头疼得按住太阳穴。 从小便被强制收容与战场生活给八十六带来许多不好的影响,眼前这种就是其中之一。根本不存在区分男女性别的浴室,在无法保护隐私的空间内长期生活,使得缺乏羞耻之心的人在八十六里比比皆是。 实际上,在吕思特卡莫尔基地的队舍里,对八十六们而言,别说是住同一栋楼,就算是男女混杂住同一层也并不奇怪。
再者,为了避免异性之间进入共用浴室的房间的事态发生,设施负责人拼了命从少年们手中强行夺去了决定权。 「哎呀~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吃惊呢~」 现在她也是随便卷上浴巾就走出来。 「这不是吃惊而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你那身打扮……」 她想说可以的话请别穿成那样,佩尔舒曼眨了眨眼。 本以为是今天的训练结束后,出了一身汗而去淋浴,但志甸身上很多地方沾上了颜料。头发与被日照晒成浅黑色的脸,红色、蓝色、橙色、绿色,简直就像彩虹的七色。 「你身上的颜料是怎么回事?」 「没,你刚才也看了吧。明天那场作为余兴节目的〈破坏神〉之舞。既然要搞就搞得华丽一点,整备班要求在正式演出时涂上颜料。」 「这样啊……」 那的确是,被沾到想要快点洗掉颜料吧。 ……如果说有什么想找出来的。 「抱歉。……浴巾好像掉下来了吧?」 「嘛,毕竟我也没有从头到尾洗过啦。」 说着,志甸哈哈大笑。 当她注意到时,太阳已经倾斜了很多度,快要到黄昏了。 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佩尔舒曼开始感到焦躁。大家好不容易准备了这么多,如果没能看到爱猫的话,大校也一定无法由衷快乐。 姑且也是军事基地,还是充满众多机密的精锐部队,为了不让外人进入而设有武装岗哨。当她走到正门前时,门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声音。 「啊,少尉。找到提比了?」 她回头一看,是科莲娜一行人。似乎是在天黑前打完猎回来。她坐在跟随过去的、巨型不等边四角形的四足自动机械的货架上。那是被称为〈拾荒者〉、战斗时跟随着〈瑞根丽芙〉补充弹药与能量包的自律式运输机械。
由于其功能是搬运,在没有任务时就会切断电源收容在机库,所以现在运转的只是其中一辆。名字叫菲德的、先锋战队附属个体。 突然从菲德的货架上跳下来,让岗哨的卫兵看过ID,穿过大门后,科莲娜朝佩尔舒曼跑去。没有找到,她摇了摇头并垂下双肩。 「这样啊……提比到底跑哪去了。肚子饿了会回来吗……啊、我这边的成果很丰盛。期待明天吧。」 金色眼睛视线的前方,一位同伴举起横躺着的漂亮鹿头。他们扛着各自的猎物,或者几个人合力扛着,朝科莲娜这边走来。 菲德最后通过大门。迈出咔铛咔铛的脚步声走了过来,突然在佩尔舒曼面前停下来。 运输用的支援机械虽然没有武装,但也属于兵器。货架上整齐摆放着似乎是今天在森林里砍伐的处在盛开期的枝条。多半是他(?)在以自己的方式为明天而作准备,凭粗重的起重臂是如何做到的呢,里面似乎还夹杂着摘下的初夏花朵。 圆圆的光学传感器像是在关心她一般,目不转睛的样子有着不可思议般的可爱感,佩尔舒曼感到肩膀一松。虽然是自动机械,但没有达到可以战斗的高度,可以说是一个没有意识也没有感情的机械装置。 「菲德,你会说话吗?」 「哔。」 用电子音回答了。真可爱。 佩尔舒曼开玩笑地问了问。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毕竟彼此之间不可能沟通。 「莫非你知道提比在哪里? 那只米利泽大校养的、经常和诺赞大尉在一起的只有脚尖是白色的黑猫。我现在找不到它。」 「哔……」 菲德整辆机体像歪着小脑袋一般倾斜着。 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 「……哔?」 该不会是在指方向……起重臂指的方向是。
抬头看去,宿舍顶楼……指挥官办公室与自己的房间一带,佩尔舒曼惊叫一声。 顶楼有蕾娜的房间。 还有蕾娜的上司、旅团长的办公室与自己的房间。 遇到盲点了。最开始就应该从那里找。 「提比? 是的,从今天早上就在我的房间了。」 机动打击集群旅团长格蕾特・文策尔大校点了头,佩尔舒曼拼命忍耐着膝盖发酸的疼痛。除了徒劳感外,还感受到一抹安心。 她今天找了一天,蕾娜也担心了一天,八十六们与其他人或多或少也在寻找迷路的黑猫。提比对今天周围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一副对狗尾巴草兴趣盎然嬉戏的样子。 悠闲地坐在接待套组的皮革沙发上,手里拿着粗糙的廉价硬塑料小猫逗着提比玩的西方方面军参谋长阁下,格蕾特瞪着碍事的家伙说道。她拥有剪成男性风超短发式的金发与特征般吸引人的漂亮口红。 「从昨天开始,大家都在为准备而忙得不可开交。是不是感到害怕的缘故呢,我的房间在这层楼的最里面,可能觉得可以躲藏一下吧。」 「原来如此……那么到底是怎样从米利泽大校的房间跑出来的。」 「米利泽大校好像昨天睡得很晚。」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今天。早上起床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蕾娜有些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然后提比不觉不觉间就跑了出去。 「早知道少尉在找的话,就会联系一下你了。我今天想把明天的事也一起解决一下,所以就没注意到外面。」 很抱歉啊,又说了一遍后,格蕾特再次看向坐在接待套组上的参谋长。 「情况就是这样了,维勒姆。我还要忙明天的准备,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去。」 格蕾特是大校,而参谋长是准将。
虽然从阶级上是不允许不礼貌的,但维勒姆参谋长若无其事般耸了肩。就如他继承了联邦残存的大贵族血统一样,拥有夜黑种纯血的漆黑头发与眼睛的参谋长阁下,是格蕾特在学生时代的同期、到现在也时常拌嘴的朋友。 「真狠心呐,格蕾特。我原本到附近有事办,顺道来看看情况而已。你和八十六们。……明天,那群八十六又在策划什么呢?」 格蕾特强颜欢笑。 「就是说啊,我很忙。明天您也可以来参加。今天该回去了。」 「对不起,佩尔舒曼少尉,真的很感谢你……!」 「没事。」 面对紧紧抱着提比低下头的蕾娜,佩尔舒曼淡然摇了摇头。 蕾娜手臂里的黑猫喉咙呼噜呼噜地响,对于将它遗弃了整整一天的主人,它就像找到宝物一般蹭着蕾娜撒娇。……挺温馨的。在战时的当下,确实令人羡慕。 「比起那个,大校。明天也有重要的事情,今天就请早点休息。就算弄错了什么,也请不要像昨天那样熬夜。」 蕾娜发愣地眨着白银色的眼睛。 「明天,吗? 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是的,的确有。」 蕾娜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但是,日程上没有标注……」 「的确有的。所以、」 说着。 忽然,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情况下,佩尔舒曼露出了微笑。 「请早点休息吧。」 机动打击集群的队舍,尉官分配的、简直如同过道般狭窄的房间里,熄灯时间后躺在床上。 摘下眼镜的翠目凝视着黑暗,佩尔舒曼陷入了思考。 拥有鲜血女王的绰号,包括辛在内的机动打击集群全体处理单元追随的蕾娜。现在才仅仅十八岁,要是在和平时代,还应该是个大孩子的少女。
作为她的利剑,骄傲地站在战场上的,是还只是十几岁孩子的八十六们。 在战争开始前、佩尔舒曼和他们同年龄或者更年幼的时候,像蕾娜和辛那样的十几岁军官是不存在的。 一切都在十年前改变了。 〈军团〉。是以歼灭所有敌对势力圈为至高命令的、让全大陆被战火吞噬的自动机械大军。 曾是军人的父亲,在与它们的战斗中死去了。 母亲要抚养比她小四岁的五个弟弟妹妹,所以我想自己挣钱。 虽然不是没有按年发放的遗属抚恤金,但就算自己走出了老家,但一家六口的开销还是很严峻的。更何况弟弟妹妹们还要上学。 自己确实在军队找到工作了。 ……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与〈军团〉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极其激烈。同样有很多失去家中顶梁柱的人为了家人而入伍,其中有很多是她学生时代的朋友,大都是某个家人没能够回来或者失去所有参军的家人的人。……也还有,连自己也不能再回去的人。 与蕾娜她们相比,佩尔舒曼甚至还有选择的余地。 随着开战时间的流逝,战况愈发紧迫,被祖国抛弃在封闭的绝死战场,他们除了战斗以外,没有其他生存的方法。 所以。对于蕾娜和八十六们、从军的少年少女们来说,如果能够度过像今天那样、充满欢笑的日子。 譬如明天,就好了……一一。 思考完的佩尔舒曼睡着了。 机动打击集群全体成员瞒着蕾娜秘密策划准备的,是结束派遣到联合王国的庆功派对。 是为了给虽然付出了最低程度的牺牲,但完成了大任的他们的女王一个Surprise。 未达到联邦法定饮酒年龄的人,在处理单元里占了大部分,八十六里也有很多,所以这次是无酒精派对。
但尽管如此,基地里的厨师们还是大展身手,制作出许多道菜与点心,配合花朵的装饰与音乐,烘托起祭典的氛围。由于没有能容纳所有人的食堂,于是便将基地最大的第一机库与前面的广场作为会场,派对的氛围非常盛大。 派对途中就转变成投飞镖大会了,原本为宾果大会的游戏赢得了众人的喝彩,作为奖品的是吕思特卡莫尔基地的酒保精制T恤(印有大队长附属战队的各种战队(Squadron)队徽图案,还有无用的大队长亲笔签名),展现出来就立即引起大片起哄声。作为余兴节目的,志愿参加的八十六进行的合唱、虽然比不上原职仪仗兵,但一把年纪的旧战区属地兵们进行了步枪操练、涂成七色彩虹般的一支〈瑞根丽芙〉战队跳着不可思议舞蹈的改良版。 露出正经脸色的参谋长带的土特产是投掷型奶油派,投派大战迅速开始了,就当这么想的时候,另一边又开始了俯卧撑次数比赛。 看上去体力过剩,身体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年们,其实不过是不知道自己体力的极限罢了。 看着玩累就在会场倒头就睡的八十六们,佩尔舒曼露出少见的苦笑,一边走在他们之间。一个人两个人睡着了,到后来无论是谁都进入梦乡了,派对也自然结束。 同样苦笑的佩尔舒曼与格蕾特,大人们环视会场,虽然临近熄灯时间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还在考虑如何将这么多人搞回去。不是人类所以不用睡觉的瑞谢,因为肩膀借给假寐的主人依靠而无法动弹,昏暗中翠绿色眼睛闪烁着光芒。 另一边。 发现之后,佩尔舒曼的苦笑更甚。 受会场狂欢作乐的氛围影响较少的一边。 坐在充当椅子的集装箱,靠在机库的墙壁上,似乎就这样整齐入睡了的蕾娜与辛,以互相靠着的形式安静地呼出睡息。 两人互相依靠对方,就像是在依偎一样。
占领两人膝盖的位置,提比就像完全忘记野生的本能一般,仰卧着睡觉。 虽然只是平平淡淡,……但却是难得的平和景象。 见此的佩尔舒曼眨了眨眼。 「……至少、」 像昨天那样,平凡无奇的日常。 像今天这样,在战火中空隙中短暂度过的、热闹又欢快的时光。 偶尔也会来到他们的身边,一心一意地一一享受这种乐趣。希望到那时,他们还在。伊莎贝拉・佩尔舒曼少尉,在没有聆听者的昏暗里,独自祈祷。 杂志短篇 2020超感谢祭短篇 星雨・柠檬汽水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米瑟冈萨斯 翻译:米瑟冈萨斯 八十六,是从八十六区的绝命战场生存下来的精兵。虽说如此,他们仅仅是群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好奇心相应地旺盛,做事会鲁莽。 「你们在搞什么,这……」 头发和衣服被淋湿,蕾娜不免一叹。周围散发出柠檬的香味,肌肤上的碳酸释放刺激感。 据说,往碳酸饮料中加入某种糖果后,会激起大量的气泡,夸张般喷射而出。 所以,听闻后的辛等人,立即付诸行动。 明明用一瓶五百毫升装的既可,十几个人却各拿着一瓶两升装的一起试验。 结果喷出的水柱,出乎他们意料地达到数米高,将在场的人淋了个遍,包括碰巧路过的蕾娜。 坏事制造者之一的辛,先是露出一副「糟了」的表情,僵住身体,再者沮丧垂肩。 「……对不起。」 「真是啊……」 因为他那张脸看着过于消沉,蕾娜不知不觉间气也消得一干二净。 依然浓郁的柠檬香味,碳酸啪呲啪呲爆开的刺激感。
蕾娜不禁想起,这宛若银河之中无数恒星在闪烁。 「下次要注意点哦?」 看着比自己高,同年龄的淘气男生,蕾娜就像姐姐一样,露出苦笑。 杂志短篇 KADOKAWA×animate Next Break Fair2020限定短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米瑟冈萨斯 翻译:米瑟冈萨斯 「辛!给,情人节快乐!」 这么说着,邻家的青梅竹马少女兴高采烈地给过一个小包,现年五岁的辛浑身颤抖地凝视着。小包是红粉色透明纸的包装,单从外观上看很可爱。 在他的眼前,青梅竹马丽塔――也就是安丽埃塔似乎没有察觉到辛内心的战栗,笑眯眯的。辛轻声问去。 「这。……该不会是丽塔你做的?」 「嗯。……啊,没关系的!因为选的是爸爸吃了也不会晕过去的!」 「…………」 丽塔的爸爸总是很可怜啊……辛心里想着,没说出口。 通常来说,丽塔做点心的时候,她的父亲约瑟夫・彭罗斯就会付出名为品尝的宝贵牺牲。总之,几乎每次都会倒在试验品某号之下。 至于在品尝试验品某号时要说的各方面的吐槽,辛现在想不到说什么好了。 「呐,你打开看看呀!」 「……嗯」 于是他打开发出沙沙声的包装,里面装着一种类似饼干的东西。 辛沉默了一会。 啥玩意来着。 「唔呵呵。猜猜像谁?」 「…………」 辛左思。 右想。 绞尽脑汁。 最后想到了,将想法道出。
「……怪兽。」 「你啊! 这是今年流行的款!肖像饼干!」 「…………」 话说回来,这东西黑得跟炭一样,如果说是肖『像』,形状应该是圆的,至少也该是三角或四方形的,但不知怎么做成了扭曲的星形,更何况自己原本就没长三只眼睛。 丽塔该不会讨厌我吧? 辛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咽下去。她并没怀有恶意。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相当笨手笨脚。 总之这东西………………菲德会不会吃呢,给菲德吃它会不会很可怜呢,不管怎么做,是不是都对丽塔不好呢,看着收到的装着饼干(?)的小包,辛经历了人生最烦恼的时候。 「呐辛,诺赞上尉。呐」 不明原因,作为他昔日青梅竹马、今日同事的少女笑嘻嘻地向他走近,两个月前满十八的辛内心非常警戒,回应了她。凭着在绝命战场生存七年积累的经验与直觉,他的脑海拉响了警报。 虽然他不明白发生什么,但感觉不妙。非常糟糕。 「……有事吗,彭罗斯少校。」 「你真见外啊。都已经叫过好几次丽塔了,就算在基地也没有关系的。懂?上尉。」 辛想真这样的话,阶级该怎样称呼。提醒一下,少校比上尉要大。听我话办事,这就是沉默的压力吗。 丽塔……安丽埃塔――阿奈特微微笑着从白衣口袋拿出了什么。 红粉色透明纸的包装……单从外观上看很可爱的点心小包。 与他记忆深处的噩梦,分毫不差。 「是以前费尽心思给你做,却被你当成怪兽的肖像饼干。祝你……也许对你来说就是怪兽,但我为了纪念,再次挑战了做这个。我可是完美还原了。……不过我没试过味道。」 「…………」 这。 与其说是完美还原。
不如说是连牺牲彭罗斯先生的最低限度安全性都没有的,风险加大的替代品……。 看着浑身颤抖盯着小包的辛,阿奈特就像一只尽情戏谑猎物的猫,嘴角轻轻上扬。 「你会收下的吧?――谁叫你抢走了我的闺蜜。」 学园祭IF线 夏日祭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与二十六岁的薛雷・诺赞年纪相差有十年的弟弟,现在正处在最佳叛逆期。 「我回来了……呃? 辛你是要去逛祭典么?」 「…………」 看见他难得穿着浴衣于是便问了一下,但他还是老样子默不作声。 母亲的声音从楼下客厅传上来,说他是要跟班上的同学一起去过七夕节。雷听见后就在想。 如果只是单纯的和同学去玩的话,辛也不会特意穿上浴衣才对。 「是去约会么。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哪家的小美女?」 「…………」 无视。 嗯,处在难理解的年纪呢,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雷正解开领带的时候,从打开的房门外面传来了声音。 「哥哥。」 「嗯。」 「绑不好腰带。」 我想说。 男性浴衣的话只要适当系个兵儿带就行了,不过既然都说了,还是绑个贝口结吧。 「你啊。碰上什么困难别总是来找哥哥,还在看动画啊……」 看着他在用智能手机播放着动画。 也算是在努力中了吧,想到这里雷也不在说什么。 虽然也有在努力,与小时候碰到困难就马上依赖他人相比也有了成长,但如果觉得自己搞不定就向周围求助的话也区别不大。
说不定是我太宠他了……不过,对于在内心开始自我反省哥哥,辛露骨地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我可没说要你帮。」 「是是,你没说过行了没。」 还是在依赖嘛,没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说着台词。 唉唉,雷叹了口气。 「说的这么自大的话,就打个文库式的结好了。」 「文库是什么。」 玛格丽特・米利泽夫人十六岁的女儿正处在绝佳的年纪。 「妈妈,我这样穿是不是有点奇怪?」 「……蕾娜。你是在问我感想么?」 此时,回答她的米利泽夫人内心感到欣慰。 站在穿衣镜前不断打量着自身,并数次确认是否有不妥之处,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那种感受了。 摊开袖子,背对着穿衣镜仔细确认了下腰带后,蕾娜喜笑颜开。 「非常可爱呢。对自己要有信心。」 清爽的桔梗色浴衣上面有着鲜艳的蝴蝶花纹。绑成蝴蝶结式的文库结,看起来稍微显得偏大但又华丽。白银色的长发搭配着缎子,仔细地梳扎成马尾辫。与浴衣搭配的蝴蝶发饰,在走动时会发出哧哧的声音。 整体下来,是套单纯与朋友一起游玩时也能营造处氛围的服饰。仔细一看的话,就会发现蕾娜甚至稀奇地化了妆。保持矜持的同时,又隐约有些许艳丽樱色的嘴唇。 「不过……」 「淑女可不能露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哦。……坐下来,镇静一下。离出门前还有一段时间的吧?」 不知为何,蕾娜面红耳赤。 「啊,还有段时间……」 视线动荡不安地飘向四周,蕾娜低眉垂眼用蚊蝇般的声音说着。 「那个,是要等人来接你的吧。
」 米利泽夫人多少有点在意。 「哎呀」 「来接你!?」 大声喊叫的人原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装作若无其事,看着上下颠倒的报纸,摆出过分夸张的模样想蒙混打听情报。而那个人是瓦茨拉夫・米利泽,是她的丈夫,也是蕾娜的父亲。 「有人会……来家里接你!? 这不是跟护花使者去约会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登徒子这么大胆……!」 「说错了,应该是哪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米利泽夫人惊愕地看向丈夫。 「……亲爱的。你是从公司早退回来了吗?」 「怎么可能!? 但担心女儿是父亲的职责吧!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米利泽夫人走了过去,以看笨蛋的眼神注视着丈夫。 「笨……你知道你这都是过分保护了吗?」 「在重新说之前! 请组织一下你的语言!」 「你是笨蛋吗?」 「组织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我学生时代的父亲一样。脸皮有城墙那么厚。」 「所以就是那个……」 就当两人在争论时,对讲机的门铃响了。 蕾娜这时的反应就像突然竖起无形的猫耳一样。在头脑死板的丈夫察觉到之前,米利泽夫人也不看就挥了挥手,点了头后蕾娜就慌慌张张的走到门口的玄关。 当丈夫发现蕾娜不在时,已经晚了。 「我出门了! DD辛,让你久等了……」 之前一副不安的样子已经不知所踪。唯有欢快的叫声与木屐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学园祭IF线 角川女主总选举短篇 学园的女王陛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位于高中后面坡道下的一家便利店,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少年,看见蕾娜后就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抬头直视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面孔,蕾娜戏谑般用食指指向辛。 「哼哼。你违反校规了,辛。」 「……蕾娜。」 辛叹息的同时也感到无可奈何,眼前这一幕自入学时起就多次重演过。 「每次都劳烦您了,学生会长。」 「毕竟是工作嘛。……别以为贿赂我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哦。」 说完,蕾娜就像小孩子一样,张大了嘴巴。 「就一口。」 为了平分柠檬冰,就用两根棒子在中间划了一条沟作界线。 便利店的停车区域内,竖立在大树附近的禁止泊车标牌旁的椅子上,双腿靠在一起,蕾娜正满怀笑容享受着那份淡蓝色且冰凉又带有些甜味的冰点。 夏日的午后,阳光照射得很猛烈。不过,在充满绿化的住宅区里,或许是有微风拂过的原因,待在树荫下便会感到舒爽。仿佛在做白日梦般,适应绿荫的双眼注视着晴朗盛夏中的耀眼景色, 在蕾娜看来,平常体温就很高的男生,这时应该很热吧。在旁边的人还没吃完冰淇淋时,辛就已经撕开第二个熟食面包的包装,从衬衫袖子伸出的手上还有些许汗液。 顺便一提,至于辛为什么独自去便利店却买了两人份的柠檬冰,蕾娜完全没有考虑过。 「多谢款待。那么作为回礼,下次社团活动时该送什么好呢。而且什么是手工呢。」 「……啊啊,就是在水里混入功能饮料粉的感觉。」 辛淡淡说着,姆,蕾娜的脸颊膨胀起来。
以大小姐身份长大的蕾娜,除了调理实习外,没拿过菜刀也没进过厨房,所以非常不擅长做料理。 即便是不擅长,也完全没有被期待过,但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如果是选美第一的女王陛下亲手制作的话,我想社团那群人会很开心吧。」 即便问题不在于同一个部活的少年们是否会兴奋。 那些姑且不论,现在的蕾娜已经满脸通红了。 作为学园祭惯例的选美比赛,去年的赛果可想而知。在同班同学的阴谋下,以狂热的军服Cosplay出击的蕾娜在投票中被选为第一名。 「啊,那个是……」 「虽然我认为那是一场激烈的角逐,但最终还是赢得了胜利,不愧是女王陛下呢。」 「所以说,请别叫我女王陛下了……!」 嘛。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从学园祭以后,蕾娜就有个“女王陛下”的绰号。 原因大概是那按正规形式佩戴的军帽,以及一身具有威慑力的军服。 「我很高兴有很多人支持我,而且……能赢得冠军我也很开心,不过女王陛下什么的……!」 「不是与你很般配么。女王陛下」 「所以说你别再这么叫了! 这是命令! 以、以女王大人的身份命令你!」 即便是在树荫下也能看见脸上的泛红,蕾娜竭尽全力地大声喊叫。 眼见如此的辛,轻轻的笑了。 「请吧,女王陛下。……但听不见呢」 学园祭IF线 买吃的女王陛下与剑道部的死神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因为,实在按耐不住了也没办法。 蕾娜偷偷溜出后门买的,是在高中后面的便利店秋季限定的牛奶巧克力包子。
即便知道这样不雅观,但她还是“啊”的一大口咬下了包子……就在这时,身旁的花楸丛传出了声响,蕾娜顿时僵住了身子。 在大得过分的高中用地的一角,美丽的银杏树旁的武道场后面。 现身的人是身着蓝色剑道装的F,有着一头黑发和让人印象深刻的血瞳的少年。 人气稀少的武道场背后,被金黄的落叶半掩的木椅上,能够看见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正吃着刚买来的东西的蕾娜。眼前所见的,就连平时不常表露感情的赤瞳也呆滞了。 辛觉得眼前的这般景象很有趣,于是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违反校规了,学生会长。」 「辛……! 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不论如何,辛一手拿着竹扫把,显然正在打扫途中。武道场就坐落在美丽的银杏树附近。也就是说,到了秋天的时候,很漂亮的同时落叶也很多。如果不每天都打扫的话,道路就会被落叶掩埋了。 两人本应该遇不上才是。 在辛还没说出下一句时,蕾娜激昂的越说越绕口。平时总是无视校规出去买东西吃的蕾娜终于被辛逮到了,被发现了心情所以突然大变。 「我当作贿赂给你吃一口,求你不要说出去!」 「……说是这么说,但好像买得有点多了?」 「没事的,反正你也吃不完。」 蕾娜把肉包子给了坐在椅子旁露出惊讶表情的辛,然后蕾娜直截了当地说着。 至于为什么买了自己都吃不完的包子,蕾娜自己并未想过。 虽然辛还是一脸诧异,但还是三两下的把包子塞进嘴里,蕾娜一边享受般吃着巧克力包子,一边看向他那边,回想着。 果然是男孩子啊,她突然想到。不只是身高比她高了半个头和口音不同,在现在这段距离下,也能感受到他那股很高的体温。
视线从上衣延伸到百褶裙,在发现自己的下摆稍微有点乱了后,觉得有些很在意,所以悄悄的整理了一下。 该说是幸好,还是遗憾呢,辛并没有注意到她拂过下摆的样子。 「像现在这样的时间,也难得能吃些零食,今天也是学生会么。」 「是啊。毕竟是学园祭准备的冲刺阶段了。回去的时候都很晚了。」 学园祭每年都做得很盛大固然很好,但也是因此,在后备和调整方面就会碰上许多困难。 辛稍微想了下,开口。 「要不我送你? 回去的时候」 「诶」 意外的话语使蕾娜有点不知所措,奇怪地叫了出来。因为很晚了,所以辛要送我回去。也就是说。 回家路上,的确是,只有两人共处。 如果是同班同学{女生}的话,就再正常不过。也许是无意间的缘故。 即便如此,蕾娜还是脸红了,而辛果然还是没注意到这点。 「特别是在这一带,到了晚上就没什么行人。让女生独自回去还是不太好。」 「但是……这么麻烦你真的可以吗?」 「没事。原本练习就会练到很晚,而且也不会耽搁太久。」 抬起淡红的脸颊看去时,辛像得逞般淡定耸了耸肩。 「我们的社团,即便在学园祭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内容。自己收了贿赂,也理应回报一下。」 学园祭IF线 放学后的体育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hechengdahoo 咣。坚硬的篮球落到地上反弹起来的低沉声音如同金属轮子撞在木板上的声音一般,引得好些个学生骚动起来,发出凄惨的叫声。 其中大多数是男生,也有些是女生。
「啊――可恶,打出去了!」 「呼,好机会啊赛欧,打呀打呀!」 「可别光说我啊凯耶,我当然这点只是脚打滑了一下!――啊――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们两个还真差劲儿啊。来一决胜负吧!」 「话说回来,莱顿就算没打中也超帅的啊!看得我都发呆了……」 「你好烦人啊戴亚,到底是哪个家伙最先离开篮球部的?」 「但是我脚滑了,我也没办法啊。」 「耶,太棒了,球进了!」 「志甸,交给你了。」 「来!把你们两个通通都打倒!」 「唉,辛!等会儿!」 「你们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啊,可恶!」 「你们在干嘛呢?」 哐当一声,体育馆的金属大门被打开了。伊斯卡把双臂抱在一起,靠在门上,如是问道。深紫色的上衣凸显出那一头自然的银发,以及三年级学生的金边校章。 在这所高中最引以为傲的大体育馆里,一共有两块篮球场。而在每一块篮球场的一侧,地板上有用卷尺比着画出来的梯形,其短边――也就是罚球线。罚球线后,十来个少男少女站成一列,而在这列队伍的后面还站着有十个人左右。所有人都回过了头来。 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球篮下,高个子和矮个子的少年――莱顿和赛欧――站在一块,陷入了悲叹之中。 从眼前的这番景象来看,他们似乎是在玩一种基于篮球的游戏。游戏的规则大概就是所有人在罚球线后站成一列,依次罚球,没打进就再罚球,直到打进为止。在此期间,如果后面有人进了球的话,前面的人就得出局。规则就是这么简单。由于每人罚球仅限三颗,因此一人一次最多只能淘汰两个人。
辛捡起在地上弹来弹去的旧篮球后折返了回来(去捡球的途中看起来快要滑倒了),然后回答道: 「这游戏叫个啥名字来着?knock out,对吧?」 「没人来问这游戏叫啥。话说回来,今天不是给体育馆的地板打蜡的日子吗?」 由于要给地板打蜡,因此今天所有要使用体育馆的社团活动都应暂时取消。 各个社团要通过抽签的方式派人来干这件事。而辛作为其中一员,此时正把目光放在体育馆的一个角落里。那里堆积着用来给地板打蜡的大量拖把,无人理睬。 顺便一提,这所高中的武道场由于在其它地方,因此武道部的社团活动都不在体育馆进行。虽说如此,但武道部和运动部之间可谓是相依为命。清理运动场、打扫武道场周边的落叶以及这次给体育馆的地板打蜡等一系列事情,基本上都是由整个运行部的人来干这种苦差事。 「今天闲着没事干的人格外地多,所以把所有事干完还没花多久。」 「……」 说来也奇怪,这帮来给辛打下手的人跟辛的关系似乎都还不错。 正因如此,众人三下五除二地把打蜡的事情干完之后占用体育馆来玩游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就算退一百步来说,也不要在地板刚打了蜡之后就来干这种蠢事。要不然打蜡就没有意义了。」 毕竟现在整个地面都还是滑溜溜的。 可就算被这么说,辛依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伊斯卡虽说跟辛同属运动部,但毕竟两人所属的社团不同,而且伊斯卡还比辛高一个年级。然而辛姑且不说没用敬语,对伊斯卡更是一点对前辈应有的敬意都没有。
「还有点时间……爱丽丝前辈,这样做真的好吗?」 「那个人是……」 「怎么了伊斯卡,有啥问题吗?」 定眼一看,那里站着似乎早在之前就已经退出了剑道部的女队长。她有着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此刻正轻轻地歪着头。 接着,伊斯卡便看见爱丽丝的嘴角在微微上扬,于是咂了咂嘴,把目光移到一边去了。从一年级的时候开始,在这三年里,伊斯卡跟爱丽丝这一对儿可以说结成了一段「孽缘」。现在爱丽丝要乱来,伊斯卡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去玩吗?但是地上很滑的哟。」 「看上去好像挺有意思的。」 「话说回来,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也是像今天这样,我嚷着要在打完蜡之后玩躲避球。起先你坚决不干,结果最后你还不是让我玩了。」 「哈?哪有?」 「……所以说,队长,我们也要玩躲避球……」 辛见缝插针,小声说道。然而,不管辛再怎么说,爱丽丝都跟没有听见似的。 「够了!……你要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把你们都告到学校里去?但愿这种时候别再有其他什么人过来……嗯?」 说曹操曹操到。 伊斯卡感觉到背后有什么无法抗拒的事物存在,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面前的后辈们察觉到这一点,伊斯卡极力克制住自己,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边去,顺便瞥了一眼那人。那人从自己的侧面穿了过去。直到这时,伊斯卡才发现那是一位长发及腰,身材矮小且苗条的银发少女。 少女开口了。那温柔的笑容,淡粉色的嘴唇。 以及银铃般的声音。 「――辛?」 之前看不出来有一点内心波动的辛此刻正绷紧着脸,伊斯卡看得一清二楚。
「我只听说你们要给体育馆的地板打蜡。现在,你们这儿偷懒干什么呢?」 (注:爱丽丝是86外传短篇Pledge中出现的人物;伊斯卡则是86外传短篇Misericorde中出现的人物,两人均为辛在共和国从军时的队长,后战死。) 学园祭IF线 新年快乐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pohjoisent-hti & hechengdahoo 要说起来,寒假与暑假大为不同。虽说时间更短,但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反而让人感觉不到在放假。 在一月凛冽的寒风当中,清冽的金色阳光照亮早晨的雾霭,映入眼帘。戴亚强忍住打哈欠,走在上学路上,阳光显得格外刺眼。年关之后,自己的房间变得乱七八糟,大扫除(继续中)做到一半便不再做了,结果把整个房间搞得更乱。过年的时候回了趟乡下的祖母家,结果还要陪亲戚家的小孩们在那儿天天打扑克、打花纸牌、玩游戏,总之过年这几天整天都过得黑白颠倒。 戴亚擦去眼角的泪珠,看到了一个细细的人影。 那人上半身穿着可爱的浅蓝色皮大衣,下半身穿着从这个季节来看略显寒冷的制服裙,一头青银色长发直达腰部。 「哦,是安珠啊。」 「诶,是戴亚啊。早上好……哦不对。」 说完安珠便不再张口。 戴亚也在安珠面前停下了脚步。 深吸一口气。 「新年快乐!」 「今年也请多多关照!」 合乎规矩的相互问候。 往年在这一带也是如此。 只要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在上学路上,类似的场景随处可见。
在这个新年,辛和蕾娜一起去参拜了神社,凯耶、科莲娜和志甸三人则一起卖东西去了。他们应该已经互相致以新年的祝福了吧。至于戴亚,正如前面所说,属于回家组的。安珠因为也回老家去了,所以今天也是第一次碰见自己的朋友。 安珠脖子上挂着的围巾是去年――确切地说是大概十天之前――的圣诞节送给自己的礼物。注意到这条围巾的戴亚脸上的表情似乎松弛了一些。 戴亚的书包上悬着安珠送的月票夹,在那里晃来晃去。安珠看到这月票夹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不过戴亚并没有注意到。 「明年的这时候也许就没现在这么悠闲咯。」 「现在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嘛……当心别感冒就是了。」 戴亚话音刚落,安珠便笑了出来。 「你就只担心感冒?不愧是学霸啊,还真是一点都不慌。」 「啊……」 戴亚一边苦笑着,一边挠了挠头。 虽说不知为何大家都会说「真令人意外」,但戴亚在他的朋友们当中还算是成绩不错的那一类。要说具体如何,就是每次月考都能进前二十这样的水平。 顺便一提,别看安珠在一边有说有笑,每次考试可都在跟蕾娜争夺女生第一名呢。 「唉,看来这回辛他们又只能作弊咯。之前的期中考试,那人绝对是故意的吧。」 「给我们上课的‘参谋长’,他的那张笑脸可是能杀人的哟……」 这位「参谋长」虽说是位年轻教师,但因为其性格和笑容令人感到莫名的害怕,因而给了他这么一个绰号。 总之,到现在连个目标都还没有的辛等人肯定是不会认认真真参加考试的了,他们在考试作弊这方面的确有些做过了头。 阿奈特和凯耶点到为止,姑且不论。
辛和莱顿这两人在那些没怎么用功的科目的考试上堂而皇之地作弊;赛欧抱着只要能上平均分的想法,索性全抄;志甸则想着最好能抄全对;科莲娜和哈尔特因为嫌作弊太麻烦,直接就认输了。再加上大家伙还要给考试前后的运动会和学园祭出力,想必最后下来会是一幅相当惨淡的光景。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方面做得最精明的当属维卡了。他每一科都刚好上平均分,这绝非偶然,是精心策划好的。他根据考试内容推测出每道题目的分数和平均分,在考试时只需作出能拿到平均分以上的题目即可。 这帮家伙别的不行,在考试作弊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上倒是有很多鬼点子。 一想到自己的朋友们在考试的时候明目张胆得作弊心里就感到有些不快。 「蕾娜可是对考试作弊这件事生过气的呢。特别是对辛,蕾娜还给他说‘这回你可得好好复习呀!」 眼前浮现出一本正经地穿着制服,走在路上的蕾娜。 至少对她来说,学生的职责就是学习。她会这么说,也是无可厚非。 「根据这次的考试排名,一月份的时候要开学习会,大家也要鼓足干劲呀。」 「说是学习会,到头来还不是定期聚在一起来玩……」 大概,蕾娜想出来的主意也不会太糟糕。 要说起来,大家并不是学不懂,所以学习会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 只是单纯地不想学,不想去拿高分而已。 一想到学习会上无精打采的朋友们和怒气冲冲的蕾娜,戴亚不禁笑出了声。 「……听起来好像还蛮有趣的。我们也能参加吗,安珠?」 安珠以微笑作为回应。 「当然可以了。不过,蕾娜也许会生气呢……要说去玩的话,现在就可以呀」 明年的这个时候,一定也是如此。
但也许不再会有大家一起开开心心聚在一起的学习会了。 学园祭IF线 夏日祭・续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呐。」 河岸旁宽阔的草地上,举办着庆祝七夕的夏祭。夜风拂动夜摊灯笼的灯光,映出写有诗歌的长条诗笺与行人的影子。 两个身影融入人群中,闲逛周围的夜摊。一个身影扎着白银色的马尾辫,穿着桔梗色的浴衣;另一个身影有着即便在夜色中也醒目的黑发,以及引人注目的浴衣背影。两人会走在一起,到底是不是彼此相识的原因呢? 「为啥他俩会走在一块?」 茫然地想着那两道身影,在远离祭典喧嚣的河提斜坡上,阿奈特一边大口地吞着祭典的特色、小巧的章鱼烧,一边说道。 「要说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吃着同属祭典夜摊必会出现的、几乎没有配料但味道浓厚的炒面,桐谷回答说。 桐谷是比辛大四岁的表哥,藉由这种关系,他也认识辛的青梅竹马阿奈特。因为家在附近,在去祭典会场的路上偶然相遇了,于是不知不觉间两人就一起走着。 阿奈特穿着清爽的淡蓝色底色、上面印有红色金鱼花纹的浴衣;桐谷则是藏青色的古风浴衣,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两人并非恋爱关系,互相不会夸奖也不会调侃对方的着装。倒不如说,他在见面时就尽说些不合氛围但略感可爱的话,所以阿奈特用巾着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 两人视线的前方,桔梗色浴衣与黑色浴衣的背影迈着欢快的步伐。 在小吃摊前开着玩笑,哪怕养不了也要去捞金鱼什么的。 因为吃了蓝色夏威夷味刨冰,舌头变成蓝色的蕾娜被辛调侃了,但蕾娜却露出一副很尽兴的样子。
挑战抓娃娃的蕾娜,出乎意料地抓出一个大娃娃,然后考虑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她陷入纠结后的结果是辛把娃娃夹在腋下带走。娃娃是一只可爱、但不知为何穿着军服的白色小猪。 嘛。 怎么说好呢。 老远便能看得很清楚,路过的人也都面露微笑地回头,注视着两人很生涩但又酸甜的打情骂俏。因为不习惯而显得有些生硬,总觉得拉不下脸。 阿奈特心想,这个笨蛋,被辛紧紧抱住从人群中保护起来,所以发出可爱的尖叫声又是演哪出。 桐谷心想,既然要从人群里保护,不如从一开始就牵着对方的手,连这点护花的方法也不知道么,路漫漫其修远啊。 再者,也没有小姑那样的人中途杀入。 「波子汽水可以吗?」 「谢谢。」 吃完章鱼烧后,接过恰好递来的特色瓶子,阿奈特道过谢。挂于瓶内的玻璃珠发出铿啷铿啷的声响。 她忽然想到,曾经的她也想过要把玻璃珠取出来呢。在与青梅竹马的少年处在没还长个子的幼时。 「呼。多谢款待。说起祭典果然还是是这个最好吃啊`」 「对我来说,这时候还是喝啤酒实在。但到底你是个女生。」 似乎是不带女性喝酒主义。 他现在好像不喜欢甜食了,阿奈特抬头看了看他微皱着眉头的侧脸。 辛和桐谷虽然是表兄弟关系,但意外长得很像。除了年龄之外,眼睛的颜色也不同,虽然她还不至于认错人。 四年后的辛。 也会成为这般精悍的大人么? 阿奈特有点难以想象。大概是从小就认识辛的缘故,连现在模样的辛她也想象不到。 明明两人没有吵过架,也都还是朋友。但不知从何时起,和他在一起的人已经不是她了。
沉闷的脚步声扑面而来。来者黑发及腰,一袭烟花图案的浴衣,绑着蝴蝶结兵儿带。是桐谷的妹妹,弗雷德莉卡。 「桐谷、桐谷。」 「怎么了,小姐?」 阿奈特向应声站起的桐谷投以可疑的眼神。 「诶,你们不是兄妹么。为什么这么称呼。」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迷上这个称呼了。不这么叫她就会生气,麻烦要死。」 都宠溺到这般地步了吗……?将心感后怕的阿奈特晾在一旁,多半没自觉的妹控哥哥抱住跑过来的娇小妹妹。 「桐谷。我要吃苹果糖。」 「你吃不完的,杏仁糖就行了。」 「好啦,快点走了。」 「好、好。……喏,阿奈特。」 桐谷一边说着,一边理所当然般向阿奈特伸出手。不是恋人间,而仅仅是照顾妹妹式的动作。 四年后的辛也一定会变成这样吧,变成成年男性的面容。 「你也吃一点吧?」 「……嗯。」 于是阿奈特并未搭上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是啊,我和青梅竹马的男生不是恋人。 阿奈特朝前方瞄了眼,发现苹果糖摊位前的银发、黑发两人后就明白了。弗雷德莉卡莫名这么急地催促是因为那个原因么。 「不过,我想先去吃巧克力香蕉。我请客,桐谷陪我去吧。」 诶!? 弗雷德莉卡面露愕然,桐谷似乎也理解了情况,相应地咧嘴一笑。 「遵命。大小姐就让我陪您去吧?」 诶诶!弗雷德莉卡的抗议如同急流中的小船,被水推走。
学园祭IF线 Merry Christmas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夕颜-望天 翻开戴着圣诞帽的服务员递来的菜单,蕾娜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脸色时而困惑,时而变化多端。辛注视着蕾娜无意识中千变万化的脸蛋,陷入了思索。 蕾娜要么皱着眉头,要么嘴角下抖,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噘着嘴。他暂且点了红茶和咖啡。蕾娜的红茶摆在一旁,逐渐变冷,他的咖啡也差不多见底了,但他却一点也不感到烦闷,是因为蕾娜那副滑稽的表情很可爱,他能一直看下去。 跟谁找借口呢你,不知从何处传来哥哥的吐槽(幻听),但他仅当作耳边风。 两人坐在离学校最近的车站旁,面朝百货公司中庭的咖啡厅靠窗座位。窗外,残阳渐逝的昏暗天色下,巨型圣诞树的假蜡烛灯饰散发光亮,照耀面露欢愉的行人。今天是圣诞节,咖啡厅内充满甜美的氛围,一位身着传统的复古制服、戴着圣诞帽的不惑之龄服务员,用微笑投以年轻的恋人们。 总之这样下去可不行。 看着最终一筹莫展,眉头紧锁的蕾娜,辛不着痕迹地伸出了援手。 「如果你下不了决定,干脆两种都点我们各一半怎么样??」 「唔!?」 蕾娜表情丰富的娇容,他看再久都不觉得厌倦。今天是圣诞节,从冬至到现在没过几天,夜晚就已呈漫长。当然,辛是打算送她回家的。况且回去的时间晚了,蕾娜家里人也会担心。 不知为何,蕾娜露出像小猫面前突然掉下只老鼠的表情。 「诶,你、你怎么会看出我在为圣诞限定蛋糕套餐的选择而烦恼啊!?」 「…………」 那当然是。
二十分钟过去了,蕾娜还停留在圣诞限定蛋糕套餐(共两种)的页面,从黑猫圣诞xx套餐和白兔圣诞xx套餐反复比较来比较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而xx部分应该是蛋糕名吧,辛一开始就在想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过因为贴有照片,看不懂也没关系。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这两种都是我很想吃的……」 「我是实在不懂点什么好。」 「而且,你也不爱吃甜食……」 「是的,但我也不是完全不吃。」 辛以前就不爱吃甜食的原因,是因为邻居家的青梅竹马,她的手工特制点心令他体会到说不出的胁迫感。自己虽然不买,但也会吃一些损友搞来的之类的点心。 「但是……」 嗯,蕾娜这回似乎是心虚了,又开始烦恼起来。 于是,辛选择无视,叫来服务员。 「啊、真好吃……!」 「嗯。」 与苦巧克力和洋酒味的黑猫套餐比较,在熟透的甜白桃裹上糖霜的白兔套餐更偏向温柔,有种优雅般的甜味。用于摆盘的以杏仁膏精雕的圣诞帽小猫、兔子也很可爱。 原本一边两眼冒光一边挥舞叉子的蕾娜,放下了手中叉子,身体探过去。 「辛。那个,等会你可以陪我买点东西吗? 或者说……那个。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就买来作礼物送给你……」 「好啊……」 放下手里的第二杯咖啡,辛点点头。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事想求你。那个……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能不能让我当礼物送给你。
」 「…………………………因为昨天戴亚……」 「他突然杀出一句来,计划都被搅乱了……」 总之,昨天放学时本来打算买礼物的,但因为戴亚同学突然来了一句『今天大家来开圣诞聚会! 没有拒绝权哦!』,被半强迫拉去聚会,所以没能买到礼物。 两人都放下心,然后为共同的朋友叹了口气,又一起露出苦笑。 「其实,我不太清楚该送男生什么好,一直在犹豫。」 「我也完全不懂女生会喜欢什么。费了很多精力去找。」 摆盘的杏仁膏小猫和兔子,像是被周围的气氛吹倒一样突然倒下,但两人都并未注意到。 生贺短篇 (5.19)- 辛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DD大家的生日聚会。一起努力办好吧。 我的确这么说过。 「……哎呀,他又巧妙的接下一个任务去了。」 「诶诶……」 喝了口替代咖啡的阿奈特这么说道,虽然蕾娜也知道其中的重要性,但还是为他不在而感到垂头丧气。 五月十九日,是辛的生日。 虽然本人早就不记得了,但从共和国残留的档案上,得知了其生日的蕾娜想要为他庆祝一下。 第八十六打击集群本部,里斯特卡玛基地。在白天没有人会来的士官俱乐部的一角,蕾娜就像朵被雨淋过而显得脆弱的白色小花,独自趴在沙发的扶手上。 好在部下们看不到她现在这幅模样,这样想着,阿奈特夹起一块茶点中的比斯科蒂。 还有榛子,只有南方才产的可可在现在的联邦也是一种奢饰品。真美味呢。 「派遣地是联合王国吧? 那里也是很重要的前线。
」 包括那天在内现在已经到五月了,第八十六独立机动打击集群被派遣到别国进行任务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都是军人……也得有相应的觉悟才行……」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很诚实吧,蕾娜。」 用小猫来比喻的话,就是耳朵和尾巴都灰溜溜垂下来的模样。 「……话说回来,你不是说想搞什么庆祝来着? 但你最近不是都没和辛交流过么。」 「那是……」 更加沉默下去了……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共和国的派遣任务结束回来后,阿奈特也大概了解蕾娜与辛之间有过什么样的对话。 从那时开始,他们彼此之间就变得不融洽了。 即便多少有些牵强,但在当下,举行庆祝还是个不错的借口。这么想着的时候,阿奈特将第二块比斯科蒂泡到咖啡里面。 如果把这时垂头丧气的蕾娜拍下来,可能会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了。 况且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应该没问题吧。作为他过去的青梅竹马的阿奈特下定决心,并且阿奈特现在也熟悉作为同事的辛了。 「嘛,不过,不只是辛,其他八十六们也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也不会去庆祝。但这种只要调查过了就会知道了吧? 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做没看见」 为了确认人事文档上有没有适合的出生年月,就忙于办理整个部队的各种各样的手续。尽管八十六本人也不在乎这种事情,但还是认真策划着全员的生日派对(有几千人的缘故所以几乎每 天都有人过) 但每天都过的话的确也不是办法,所以格雷特就调整成“在那个月出生”的人都在同一天庆祝,姑且辛与科莲娜都是五月出生的,这的确把得很严。 蕾娜突然探出身子。
「不能装作不在意了! ……正因为以前没注意到这种事,现在知道了以后就得开展庆祝了……那么就……」 但一想到这里又变得垂头丧气了。 阿奈特心生厌烦,然后说道。 「姑且还是先送礼物好吧?」 「诶」 「在争论前就已经买好了。有辛的,还有库克米拉少尉和迟了一个月的利卡少尉的份。在隔壁街上挑了一天的说。」 不难想象一个人的话得花多少时间才行,毕竟如果是两个人的话,所争论的不也是哪个东西更庸俗的罢了。 「但是……那个,大尉现在也正忙着派遣准备吧……」 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阿奈特一边不耐烦的拿出了某个东西。啊啊那个是。 既然蕾娜不能亲自给他,那就找个借口托人把礼物带给他好吧。 「那么,我就以没出息的蕾娜小姐的大亲友的名义来……有在听吗?」 啊啊,那家伙真是的。 「DD诺赞大尉,失物找到了。这是大尉的吧,是本难理解的书呢。」 「? 啊啊,不好意思。」 不知为何,一般来说车长没必要特意把失物送来才是。那本硬封书本来是放在休息室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本书虽说早就读过了,但读书只是辛用来摆脱〈军团〉呼唤的行为。可能是猫或者弗雷德莉卡的恶作剧吧,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呃。」 意识到的辛用一只手打开书本。厚重的页纸自然翻到了另一边。 夹在页纸中间的不是用于替代书签的纸条,而是一个在薄的银板上进行致密的镂空雕刻后,做成的金属书签。 当拿出来后,一张带有浮雕花纹的贺卡掉落在页纸上。
散发出微弱的香气,闻起来如同紫罗兰般甜美清冽。 而那用香水草墨水写的文字,则是他在这一个月与之前的两年半中早已熟悉的流丽的笔迹。 书签还是特意定制的,上面印有彼岸花与伫立在那里的〈破坏神〉的图画纹样。 『庆祝,就来年再做吧。……祝你生日快乐。』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蕾娜。还有半个月啊。」 但到了那时候,自己是处在战场上吧。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想到这里,辛把书合上。 七月份,DD如果到时候能回来的话,就能赶上以为自己没发现,然后在走廊上传来啪嗒啪嗒的逃跑声的某人的生日了。 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 「DD诺赞大尉」 他回头看去,叫住他的人是身着共和国军深蓝色的军服,穿的用羽织制成的军服上面的披挂还连着袖子,以及有着一头白银色头发的少女。 她是第八十六独立机动打击集群技术部所属的安丽埃塔・彭罗斯少校。 「有事么。彭罗斯少校」 「叫我阿奈特就行了,觉得麻烦的话也可以去掉敬语。」 两人互相直盯着对方,阿奈特一脸坚定,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忘了那件事。 辛单手抱着前几天遗失,刚刚才找回来的哲学书,从这个角度看去书签闪耀着白银的光芒,有种吸引人的感觉。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之前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所以很抱歉了。」 辛面无表情地接过装有袖扣的礼盒,是用于替代衬衫袖子上的纽扣的装饰品。不过正装类的,辛平时不怎么会穿。
除了军服和战斗服(Battle dress)以外,他连平时的工作服(Service dress)都不怎么穿。 于是辛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你有没有在听我的道歉?」 「给了我也用不上。」 「你想退给我也没用,我没准备其他礼物。而且作为军官总得参加聚会的吧,那时候不就得穿正装了。」 有聚会也不想去。 辛的脸上仿佛写着这几个字,阿奈特在心里不耐烦的叹了口气。 「我走了。到时候记得戴上。……可・以・吗?」 然后不容分说地使劲塞给了他。 那是由小颗的红宝石与白宝石制作,雕有纤细的橘黄色花纹的袖扣。(译注:橘黄色在古罗马时期和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婚礼上经常出现,因而被喻为婚礼的象征) 辛不知为何一脸别扭的样子,慢慢地伸出细长的手指拿起袖扣。 「特别是在以后,陪着蕾娜去社交时,绝对要记得戴上。」 DD现在,阿奈特的房间里。 她与袖扣一起订制的东西也到了,是预定在两个月后蕾娜的生日时送给她的项链。 当然,辛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 生贺短篇 (7.12)- 蕾娜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蕾娜。祝你生日快乐。」 这么说着,莱顿突然拿出一个大号的帆布制手提包。 上面绘有一只浅樱色斑点的猫。虽然图案设计的很可爱,不过这番设计似乎另有用途,用的是比较紧实的布料缝制而成,给人一种是给家庭主妇拿出去买菜的感觉,不太像是礼物。 「非常感谢。
话说回来,原来是今天吗……」 自己因为平时比较繁忙就忘记了。 「嗯。……那么,今天也要继续加油啊。」 ……为何? 原来如此,莱顿之所以送个大号购物袋可能也是因此吧。 「啊,那个那个,蕾娜。祝你生日快乐,我送的是这个。」 走在廊上时,赛欧向我打了招呼,然后将绑有蝴蝶结丝带的风景画集递给了我。 「啊,嗯,姑且我上次也收到过礼物,所以这次就当回礼了。仅此而已。」 科莲娜不明原因满脸通红着,她送的是用可爱的猫咪图案装饰的相框。 「香味挺浓郁的,就帮你放到办公桌上。……而且也能防止找不见吧?」 安珠露出恶作剧般的坏笑,她送的是用心形篮子装的插有玫瑰的香瓶。 「既然如此,就送汝这个吧。可以用来当茶点。」 弗雷德莉卡送的是像宝石一样摆列在箱子里的紫罗兰蜜饯。 「蕾娜。这是我的礼物。如果能开场派对就好了。」 阿奈特送的是由小颗的红色与白银色的宝石,加上橘色花朵串联而成的一条纤细的项链。 「大校,祝你生日快乐。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呢。」 格蕾特送的是品牌商标很精致的酒红色口红。 「啊,大校。感觉您也是被各种事情缠身呢。那个,这是作为部下的心意。」 不知为何,达斯汀的投过来的眼神有种微妙的害羞感,他送的是一副手帕。 「女王陛下女王陛下啊。像某个家伙绝~~~~对不会这么快就交出这种东西的,所以先暂时戴上去吧。」 不知为何,窃笑着的志甸送的是一个做工十分精巧的戒指。 「米利泽大校。
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所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联邦的红茶茶具很稀少,找起来也费了一番功夫。」 不知为何来到本部基地的里夏特少将与维勒姆参谋长,他们送的礼物是合成红茶的罐子和白瓷茶具。 「哔!」 就连菲德也送了礼物。是从后面森林采摘的一种不合时节的奇异花枝。 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被某人叫住,然后不得不打招呼回应。与每个人传达的祝福语一起,收到的礼物也愈来愈多。 像这样大家为给她庆祝,蕾娜是想都未曾想过。感到害羞的同时也很高兴。 啊,今天还有大校的生日菜单哦,路过的巨汉厨师长笑着说。 蕾娜抱着沉重的大手提包,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哎呀。 她正在想作为她的副官的少尉,为什么会站在会客室前那个奇怪的位置。副官瘦小的身体刚好挡住白蝶贝矮桌。 有着一头红发且留有垂髻,带着眼镜的女士官,站在谜一般位置上淡然说道: 「‘花束’是我送的。」 「谢……谢谢你的好意。」 所以说站在谜一样的位置的缘由是? 「因为这件东西比较精致,而且对于女性而言,多少还是有些沉重,想到等会您也会带着东西来到这里,所以我想就先等一下吧。」 「…………?」 并没有回应蕾娜,将菲德那朵奇异的花拿出来放到后面的花瓶后,副官便匆匆忙忙的走出去。 被遮挡的矮桌终于进入了蕾娜的视野,水晶花瓶里插有百合花束与奇异的花枝,在淡淡的阳光下形成了一片花影。 在那里,多出了一个直到她早上离开办公室时都也没有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由古典风设计的,有着小小的四角底盘与镶有宝石的圆盘,一个像是可以伸长窥视到圆盘的圆筒和斜着的圆形镜片。如果要找与之相似的物体的话,也就只有显微镜那一类的吧。 在台上上还有个大的螺栓,应该是八音盒吧。蕾娜滴滴答答地转动着螺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不知为何,一首令人怀念的旋律从八音盒响起,圆盘也以相同的拍子旋转着,圆筒里面装的是镜子,应该是万花镜了。圆镜里展现出的景象宛如孔雀开屏,或是打开了玫瑰之窗,五彩缤纷的花纹每时每刻都变化着浮现出来。 美丽至极。让人迷恋于此,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深深沉迷于此。令人勾起乡愁的曲调,幻光与色彩的乱舞构成一幅精美绝伦的景象。 遗忘了时间、忘却了呼吸。她不知道赠主为什么送的是这个。而在支撑台的猫脚下,压有一张印有联邦军双头鹫的便条。 上面的字迹,是稍微有点疾书的DD蕾娜所熟悉的他端正的文字。 『生日快乐,蕾娜。』 呼呼,蕾娜苦笑着。 作为战队长的他,被各种杂务缠身。今天是〈瑞根丽芙〉系统升级测试的缘故,研究班和整备班在机库被关押了一天。不过。 「真是的。就不能等我一下嘛……辛。」 自己也逃走过,所以,这次只能暂时搁置一会了。 生贺短篇 (8.25)- 莱顿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DD今天你生日?」 突然间,莱顿被人问了没头没尾的话,令他不禁皱起眉头。他在这该死的八十六区已经生活一年多了。与眼前这位不懂说好话的死神战队长大人来往也快一年了。 听他这么一说,莱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眼前的辛都已经十三岁了。 「啊……嗯。是今天。
话说回来、」 在八十六区别说庆祝生日,就连出生年月日都没必要记得,所以他才会抛在脑后。 突然想起的莱顿向他问道。这家伙该不会比他还要大几个月吧。 「你的生日是?」 「忘了。」 辛很干脆地道出,然后耸了耸肩。与故意避开不一样,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从声音与表情来看并没有受此苦恼的迹象。 另外,几年后辛被告知他是五月出生的,而现在的两人自然无从得知。 辛忽然歪了歪小脑袋。 「生日一年就一次,要搞些庆祝什么的吧。」 「……搞庆祝啊,倒也不错。」 与干脆利落说出忘了的辛一样,八十六们也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哪一天出生。被流放到八十六区之前的记忆,也被战火所吞噬,几乎回忆不起。 想到只有自己会偶尔记起生日,心情就好不起来。 而且。 「顺便一问,你的真心话是?」 「这支战队差不多到重组的时候了,活下来的家伙闷闷不乐,也想找一个借口狂欢下吧。」 大概是这样吧。 莱顿像在怀疑似地半睁着眼,但辛并不在意。 「〈军团〉今天和明天好像都没有动作,上次搞到了一大堆砂糖,应该能做一些甜点之类的吧。」 说着,辛意外地勉强一笑。 莱顿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从储备仓库里找到的剩余罐装饼干、罐装牛奶还有鸡蛋么。那我来就做以前在菜谱刊载上看过的蛋挞吧。」 「请收手。」 辛做的菜真的⑧行。 就比如嫌麻烦就若无其事地省略步骤,或者搞反步骤;做什么菜都不会看分量,火候也不考虑,直接煮熟就完事了。
总之他做菜做得杂乱无章。 还有就是,总感觉他舌头不太灵。 做菜尤其要看分量,得严格按照步骤走,做点心也不能马虎。 辛好像也不在意,默默地笑了笑。 「你不必客套的。」 「我预感会有生命危险。……真是啊。」 注意到自己被耍了一下的莱顿挠了挠头。 从最初遇见他的时候起,像没有感情的死神的印象,在他的脑海里将近一年了。他能笑出来固然是好事,但乱开玩笑又是什么鬼。 「所以说,你想吃那个对吧。懂了,我会给你做。」 用碎饼干替代蛋挞皮,然后灌上蛋奶液吧。这样的话,就算是在八十六区也能做出来了。或许还能做一个烤箱出来。 这么大了还想吃甜食,这家伙果然还是个小鬼啊,这么想着的莱顿将目光移向他。 然而,辛却是一脸呆愣地回看莱顿。 「不……其实我不爱吃甜食的。」 「××粗口。」 生贺短篇 (5.6)- 科莲娜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科莲娜。虽然有些迟了,……但祝你生日快乐。」 「啊……谢谢。」 说完,科莲娜慌忙地收下蕾娜递过来的小盒子。生日,究竟多少年没有过了呢?那种东西一一她已经完全忘却了。 在八十六区过生日什么的,她既没有庆祝的心情,也觉得没有记住生日的必要。 「可以打开吗?」 「当然可以。希望你能喜欢。」 她打开细长的由天鹅绒装饰的小盒子,躺在里面的是散发金光的吊坠。与科莲娜稍微晒黑的肌肤相搭的金色细链,挂在下面的是漂亮的橘黄色宝石。
哇,科莲娜不由得屏息凝视。 就像从前,……她已经几乎回忆不起的和平时期,她所憧憬的母亲与姐姐的东西一样。 闪闪发光,充满成年人的格调。 「好漂亮……」 她无意间说漏了嘴,蕾娜像放心一样笑了。 「那就好了。」 「嗯,那个……我很开心。……那,那么!」 想起来的她向蕾娜问到。自己收到了礼物,当然也得回礼。 「蕾娜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话又说回来、」 科莲娜她不记得了。 父母与姐姐都死了,知道她生日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她本应得不到祝贺才是。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DD辛。」 被她叫住的辛,不知为何腋下夹着好像在之前无意间丢失的厚重书籍。在书页间隙中闪耀的,是替换当书签用的便条,且原本应该不属于辛的东西的银色书签。 转向科莲娜的血红眸子映照出她的身影,眨了一下,然后忽然地缓缓浮现笑容。 「怎么,遇到开心事了吗? 科莲娜。」 「诶。」 「你看来很开心的样子。……脸,在笑喔。」 说着,辛露出科莲娜还不太熟悉的温和笑容。 与两年前在本应该葬身其中的八十六区第一战区里,如今回想起的话,就是以严酷的目光凝视自己命运时相比,科莲娜觉得他变得爱笑了。 「嗯。……是遇上了一些呢。」 科莲娜比辛小一岁。或许也是因此吧,辛总是像对妹妹一样对待她。 与被当成同战队普通处理单元中的一人相比,被当成妹妹她感到很高兴,但这其实并非她所愿。
一定是因为她配不上,所以她并不打算传达出去。 就像他们绝不可能是同样的年龄一样,也不可能站在同样的地方。 不过。 科莲娜的生日是五月六日。 而辛的生日是一一同为五月的十九日。 今年十七岁的科莲娜,已经在几天前长一岁了。 比她大一岁,今年满十八岁的辛,由于十九日还没到,现在还是十七岁。 只差了十天,两人就是同龄人。 就算仅仅如此,对于这只存一时的『相同』,科莲娜还是很高兴。 而那个她永远都追不上的人,此时此刻,她确实一一与站到了与他相同的地方。 看着不可思议地露出令人心酸的开心笑容的科莲娜,辛忽然露出想起什么的表情。 「说起来,生日的话。DD抱歉,已经过去了。」 「不,没事。因为现在你很忙吧。」 科莲娜等机动打击集群第一机甲群,预定在半个月后被派往下一个战场一一罗格雷西亚联合王国。辛作为第一机甲群的战队总队长,现在也应该为准备而相当忙碌。 辛困惑般皱起眉头。 「……但是、」 生日什么的,原本忘掉也无所谓。但如果能得知的话,也想为他庆祝一下。 于是科莲娜笑道。这时的她就像爱撒娇的妹妹为平等的伙伴伸出援助之手。 「那么,辛你就请我去食堂吃蛋糕吧。要巧克力的。」 「那倒可以……但这样就行了吗?」 「辛也吃一个吧。」 「我……」 明明知道自己不擅长甜食还说这样的话,果不其然,辛露出更为困惑的表情。 仰视他的科莲娜窃笑着。
生贺短篇 (5.19)- 辛 续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唔」 看到送来的小包裹的寄件人时,雷眨了眨眼。来自吉亚迪帝国帝都一一圣耶德尔。 「诺赞候爵……祖父寄来的啊。」 那位雷从未谋面,住在被父母舍弃的祖国的父系的祖父。父亲好像会定期寄送信件过去,但祖父好像从未回过信。祖父仅仅寄过一回,寄来的是对雷生日的祝贺以及作为礼物的画册。 雷弯着嘴角,虽然能送礼物过来是好事,但送的那本画册说实话他提不起兴趣。从房柱阴影处窥视着门厅的年弱弟弟,向他走近。虽然对送来的东西很感兴趣,但面对投递员(陌生人)好像还有些害怕。 「祖父?」 「嗯,辛你不知道么。就是父亲的父亲。因为……祖父居住在外国,不能和我们见面呢。」 听雷这么一说,辛歪了歪脑袋。 辛知道爷爷是什么样的人。他的青梅竹马丽塔偶尔会来玩,是有着和丽塔的银发有所不同的斑白头发,满脸皱纹的男人。但在自己家却没有听到过相关的话,所以他就觉得祖父跟朋友家里的『奶妈』、『女仆』一样,是有的家有,有些的没有的。 「我也有祖父吗?」 「有啊。虽然母亲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但父系的祖父还健在。……你看、」 小包裹的收件人是辛,应该是祝贺他的生日吧。虽然雷觉得应该先交给父亲比较好,但他还是当场撕破包装,拿出里面的东西。 就如他所想的那样,拿出来的是一本画册。外表绑着黑色丝绸缎带一一至今雷也提不起兴趣的一一有着无头骷髅骑士封面的画册。 果然会送这个啊,雷的嘴角愈发弯曲了。 大约十年前,送给自己的也是同样画册。
虽然如今读起来故事情节很有意思,但奈何主人公是位无头骷髅骑士大人。对于年幼的心灵来说很可怕,雷也没怎么看过。 更何况辛还有些胆小,对他而言太勉强了……。 与雷的料想正好相反,辛哇了一声,然后目光炯炯。 「画册!」 「祝辛生日快乐。」 包裹里还有两封信件,一张卡片状的上面,写的是为了让孩童也能读懂的简单文章。 另一封信则是给父亲的,雷将卡片与画册交给辛。虽然只有雷一只手能拿住的大小,但辛的小手还是显得不足,最后是以双手抱着的方式接受了。 辛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反复扫视封面上的骷髅骑士大人一一但在雷的眼里看起来可怕一一脸有些僵硬的雷向辛问道: 「…………………………要读读看吗?」 「嗯!」 虽然吉亚迪帝国变成了吉亚迪联邦,但诺赞一族至今对政府与军队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如果是被雇佣为见习佣人的佣人一族的孩子,想必刚开始时都会迷路,占地广阔的诺赞家族首都别墅中。在一张地毯仿佛能铺满整栋普通市民住宅的办公室内,诺赞侯爵一一赛艾・诺赞将夜黑种纯血的漆黑色、如同雄鹰般慑人的眼睛移向待命的总管。 「斯图尔特。」 「在,老爷。」 大贵族的佣人理所当然是如影子般存在的人,但当主人召唤时就不同了。诺赞侯爵抬头看向走到办公桌前的,身穿旧时代燕尾服与单片眼镜的总管。 「我记得你有个今年满十八的孙子。」 「在下送他到军官学校去了。虽然他还没有能被老爷接见的资格。」 「听闻也挺优秀的,但我想问的不是那个。
而是……」 曾支配过一半帝国军的老猛将,现在简直就像经验不足,做不出决断的新手少尉一般支吾着。 「像这么大的孩子。如果要送生日礼物的话,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老总管面露微笑。 「是送给辛艾少爷的吧。」 他是诺赞家里,舍弃了帝国而出走到邻国的诺赞候的长子一一赖夏的儿子。作为诺赞侯爵之孙的少年。由于战争爆发与之后各国之间失去联系,实际上在九年里都是生死不明。直至因为大约两年前的某件事,在联邦的战场受到了保护。 从作为他现在监护人的联邦临时大总统那儿接到联络以来,诺赞侯爵曾多次提出会面,但由于辛本人拒绝而未能实现。 「是啊……如果要送给十八岁的男子,果然还是……」 老总管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给零花钱就好。」 诺赞侯爵在厚重的黑檀木桌上夸张地砸了一下。 然后突然抬起头朝总管大声怒吼。 「懂事后第一次从祖父那收到礼物,怎么能够没有那样的情感!」 「现金就可以。」 「你太烦了!」 哼,诺赞侯爵气冲冲地向将一只手抵在嘴边的幼年玩伴怒吼。从半个世纪前就完全没变过,一直维持着胡乱煽动的高超技能! 「说到底,辛艾少爷到底喜欢什么,您也不会知道的吧。」 「那是……的确。」 「即使是原本就同住一座宅邸的孙子,超过十岁后,比起祖父,和同学一起度过的时间会更多。因为已经不知道孙子想要的是什么了,所以干脆给他零花钱,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您之前就没见过辛艾少爷喜欢什么,就这么猜也未免不自量力了些,哼。」 「别说了!」 这回老总管故意笑话了一下。
看着抱头苦恼的诺赞侯爵,老总管收起揶揄的笑容。 「……不想与您见面,说明辛艾少爷还无法整理好心情。应该体谅到他的心意,然后在的前提上为他庆祝一下才是吧? 那样的话,老爷仅需要祝贺,赠与他一个活到现在的祝福之类的,不就可以了吗? 「DD啊啊,还有件事,大尉。派遣期间,有寄给大尉的行李送到了,请认领吧。」 「行李?」 听着机动打击集群本部一一吕思特卡莫尔基地管理中士的话,辛皱了下眉头。 派遣到联合王国是从春季开始的,为期两个月左右,现在返回基地已经是初夏的季节。不过在这两个月之间收到的行李与嘱托之类的,他都没有记忆。被共和国迫害而失去亲人的八十六,没有会寄来信件或者行李的人。 中士装作没看见辛惊讶的表情,从储藏库深处拿了东西过来。联邦的网购系统对于从幼年时期就被困在战场上的八十六来说很稀奇,虽然这段时间内被派遣出去,但似乎有不少人在期间订购了东西。理所当然,在物主来领之前都会占有储藏库的空间,作为这方面的中士,也是希望辛能尽快领走东西吧。 「请到这边。……这是收据,请确认后签名。」 将一手能拿住的大小与相等重量的包裹当垫子,他用专门的笔在电子纸上签了名。 包裹上有经由军检开过封,然后重新封回来的图章印记。收据和包裹标签上写着的,是寄件人的名字。 看见名字之后,辛眨了眨眼。 「诺赞侯爵?」 他的祖父曾经是帝国的大贵族。迄今为止的会面请求他都拒绝了,对方也大概理解他的意思了吧,之前信件以及包裹行李这类的东西都没有向他寄过……。 「派遣期间大尉过了生日吧。听说是那天寄到的。嘛,应该是生日礼物吧。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是要祝贺您生日快乐。
」 「谢谢……」 是这样的么。 提起生日,他一边想着刚好来得及的蕾娜生日,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多功能刀把封口拆了。 至今为止,对于祖父。 他并不想与之见面。不是不见面也没问题,而是纯粹不想见面。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虽然现在还不想见面,但也不是永远不想见面了。 为了正视过去,应该要见上一面。 从前失去的东西。在想找回来的同时,也从心底感到害怕。 从包装里露出来的是名牌的盒子,盒子外面有着仿佛是黑色绸子的丝带。虽然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恶趣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有些怀念,于是打开盒子的盖子。 「……相框?」 里面还有好几张照片和书籍……或者是模仿纪念册的家庭式用品。 由白银、玻璃制成,收录相片的页面里是空白的,只有那么一张,有着他所熟识的骷髅像的卡片夹在了最初的页面里。 一一能够与你再会,我深感欣慰(――)。 生日快乐。 「…………」 虽然他没有见过。但不知为何,辛还是缓缓地描绘着略微让他怀念的画像,还有那难以看出的漂亮文字。 父母、哥哥、曾经的自己的照片,一张也没有剩下。无论是谁的面容,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在诺赞侯爵那边,或许还留有当初父亲寄过来的照片、信件之类的东西。找到照片之后,相框上的空白,与记忆中的,或多或少也能够填补了吧。 过来填补一一也就是过来见面吧。 他大概想这样传达。 呵,不知不觉间,辛笑了。 就感觉像被素未谋面的老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用今后得来的东西,来当作填补吗? 一一诺赞侯爵。」 虽然他还不能称之为祖父。 但暂且去听一听这个相框的真正用意,以及骷髅画像的来历吧。 如此想到的辛,将空白的相框放在了桌子上。 生贺短篇 (7.12)- 蕾娜 续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一一米利泽。」 她回头一看,是维卡与一如既往跟着他背后的瑞谢。维卡穿着联合王国军的夏季工作服,上面佩戴了机动打击集群的中校军衔。 此时的吕思特卡莫尔基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差不多到晚餐时刻了。在蕾娜起居与努力工作的第一队舍,一条少有人走过的走廊里。漫长夏日,日暮前的慵懒阳光透过四角形的有色玻璃,淡淡照射进来,远处传来鸟儿的歌曲。 「虽然很迟了,但也祝你生日快乐。……对不起。原本想送贺礼的,但我个人送东西会比较麻烦。」 蕾娜一时没听明白,但很快便点头微笑。 维卡是王族。对于蕾娜与八十六而言,就算是随便的礼物,在他的身份下也会变成赏赐或奖赏之类,会带有政治意义吧。 「不。你有那份心意就可以了……」 转念一想后,蕾娜像打趣般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收到一件很漂亮的礼服了。」 赠与女性礼服的,不是父母就是恋人与配偶。当她暗中揶揄时,维卡夸张但不失优雅地耸了耸肩。 「那并不是以我而是以王室的名义送的,因为你是邀请来的客人啊。……仔细回想起来,那时候我也是走过一条非常危险的桥呢。」 对于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自言自语,歪着小脑袋的蕾娜,维卡当作无关紧要般挥了挥手。 「那件事姑且不论。
……要说用什么来代替的话、」 维卡的帝王紫双眸从蕾娜身上移开,朝别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是临近队舍,与〈破坏神〉机库连接成的一条道路附近。 「从机库直达的道路,暂时禁止通行了」 「殿下连队的副队长一一扎伊莎大人也在张扬地撒落资料。」 瑞谢在他身后一步之距的位置补充道。 就算有瑞谢的补充,蕾娜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不停眨着眼。 「……这。」 「遇上‘那种’情况,在急忙的情况下等着别人捡起来就麻烦多了,他应该会绕道吧。」 「扎伊莎大人说过,资料涉及机密,所以不需要旁人的帮忙,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一起去捡了。」 所以就这样,离去的维卡说道。人迹罕至的走廊上,蕾娜恰好站在不常使用的通用出口旁。由于还没到晚上,门还是打开的状态,维卡瞥了一眼窗外的鸟鸣处。 「你就在这等一会儿吧。……他很快就来了。」 听维卡这么一说,蕾娜终于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位于基地队舍后方的,是人迹罕至、不常使用的通用出口。由于离食堂、机库都绕远一些,所以平时几乎没什么人会走这个出入口。 外面,金色的阳光透过翠绿的树叶,在地面映出了人形的影子。 在发现的那一瞬间,蕾娜就朝那里跑去。 「……辛!」 由并排的榆树枝叶交织而成的隧道下,从〈破坏神〉机库方向走来的辛,看见向他跑来的蕾娜后,眨了眨眼。 「蕾娜。……你该不会在这里等我吧?」 「是啊。因为,作为生日礼物的回谢,我还没有对辛说。」 应该就是维卡安排两人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相处吧。
原本今天一整天的日程表,都是〈破坏神〉系统更新后的动作测试,比预计的时间要长很多,辛今天差不多到熄灯前都得被关在机库里。如今也只是暂时停下去吃晚饭,吃完后应该还要回到机库。这样一来,蕾娜连给生日礼物道谢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辛就像有什么为难似地,困惑地微微皱起眉头。 「蕾娜你也很忙的吧。我送的也没什么特别,……我也在生日时从蕾娜那儿得到过、」 话说到一半,辛摇了摇头。那样不对,原本比起蕾娜送过他,他更倾于否定自身送出的。 「是因为我想要赠送,所以才会送给你的。你不断地集中精神在工作,况且我想你会喜欢的吧。」 听完那句话后,蕾娜露出花儿绽放般的笑容。 「嗯。不过,我也想向你道谢。」 如此漂亮、精致的八音盒。搭配着万花筒,是为了给人的听觉及视觉一次尽情的享受而精心制作的。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一定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挑选。 「谢谢你。……我收到很高兴。我会好好珍惜的。」 说着,辛露出略微苦涩的笑容。 「你能珍惜是好的,但也不必这么说,只是装饰品而已。收到的书签我会用上的。」 「嗯,那样就好。」 如梦幻一般的光彩,弹奏出金属特有的澄澈音色,勾起人乡愁的怆情旋律。她每天晚上都做着同样的梦。 飞向苍穹彼方的蓝色机械蝴蝶群,随风摇曳起来如同无言的红色魔物群一般的彼岸花。那时,他们还没有见过彼此的面容,但最后还是再次重逢了。 「你是要去吃晚饭吗?」 「嗯。……测试拖得有点久,打算吃完就回去继续。」 不出她所料。 「那真是辛苦你了。不过听说今天的晚饭是由厨师长亲自下厨的呢。
」 自然而然地牵起手,拉着他手的蕾娜笑了。 笑容晴朗、无忧无虑,仿佛一朵白银色的优美大丽花。 「起码吃饭时间,能够开心地度过吧?」 军队的早晨来得很早,窗外还是昏暗时,蕾娜在自己的房间里做好了准备。 黑猫提比兴致勃勃地环视东西变多了的蕾娜房间与办公室,并来回探险着。架子和办公桌这些上不去的地方,它也像有教养一般,只是看看而已。 私室里的桌子上也摆着几件生日礼物。在谁也看不清的远景处,摆着放有看不清画质的照片的小猫相框,还有蔷薇百花香。打开的风景画册、如今装有几个布偶的帆布手提包被挂在了墙上。 蕾娜看着摆放在桌上一角的精致的古典风八音盒,露出了微笑。 最后,她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仪态,稍微调整了下军帽,搞定。 嘴角自然地上扬。脚后跟轻轻踩了下,转过了身子,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房间。 关上门之后,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在蕾娜卧室的私人小桌子上, 八音盒的旁边放着一本日记,日记中间夹着一枚银书签。书签是彼岸花与伫立在那里的〈破坏神〉图案,她订购送给辛的书签时悄悄留了一个给自己用。 在终于攀上高空的夏日清晨阳光照耀下,八音盒与金属书签形成的影子,在谁也注意不到的情况下,悄然重叠。 生贺短篇 (4.20)- 赛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米瑟冈萨斯 当下,八十六们互送生日礼物成为了一股热潮。 原本将生日抛在脑后的八十六,对于庆祝生日是没有什么意识的。不过看着身为共和国人的蕾娜、阿奈特、达斯汀,以及联邦人格蕾特、马尔塞等人互赠礼物,可能也提起了兴趣吧。
大多同属一支战队的人和曾经待过同支队伍的人之间,都在互赠点心、毛绒玩具、小饰品之类的礼物。 也可以说是随着联合王国作战结束,八十六们休假时搬到基地附近设立的学校宿舍后,体内紧绷的弦放松了吧。 总之。 「给你,赛欧君。虽然送晚了,但祝你生日快乐。」 「不是,你啊……我也知道现在流行送礼物,但……」 赛欧兴味索然看着安珠笑眯眯递来的『礼物』。 「我生日记得是在四月吧。现在都七月了。你没必要强迫自己给我庆祝。」 因为是派遣到共和国后才开始计划庆祝生日,包括赛欧在内,四月那会出生的人都没能庆祝。 尽管如此,虽然生日已经过去,但在派遣到联合王国前,蕾娜送了他一套蜡笔,他感到有些开心。 而且看见这一幕的同伴们,即使生日过去了也想要庆祝,能这么想他也开心。 不过想为他庆祝的话。 「那怎么行啊。你就收下吧。」 「送这东西是什么意思啊! 安珠、辛、莱顿,大伙是在拿我开玩笑吧!?」 赛欧不禁大声说道。 安珠递来的是一只手掌大小的可爱的狐狸毛绒玩偶。 狐狸玩偶倒没什么。虽然对不上赛欧的爱好,但他能看出来这是他的个人标志。 问题来了。十五分钟前,辛露出一副略带同情的表情,把礼物送给他。不出意外是狐狸样式,而且不论怎么看都很滑稽的一个玩偶。十分钟前来的科莲娜,和之前来的弗雷德莉卡、莱顿、阿奈特等人,送的礼物都是狐狸玩偶。 巧合到这般地步,他只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啊,这是志甸送的,说是怕你拿不了这么多毛绒玩具。
」 「……狐狸形状的篮子呢,不如说这东西哪儿卖的啊! 还有志甸! 我听见你的笑声了!」 十分钟后,最终引爆他的,是达斯汀送的似乎在某个国家通常和狐狸成对出现的狸猫样式的玩偶,赛欧毫不客气地将玩偶摔在达斯汀脸上。 『……疼疼……。我是人马座,目标拖延成功。……现在是快要动真格的样子,那边情况怎样了?』 「白雪魔女呼叫人马座。……达斯汀君做得很棒,回来吧。」 安珠听着感官同调对面,尽管付出宝贵的牺牲,仍然成功完成拖延任务的达斯汀撤退的脚步声,说道。虽然禁止带阵列器(raid device)进到学校,不过今天是例外,得到了允许。而且事后向上面做出承诺,以后允许相同的情况下携带。 「既然如此,就拜托蕾娜你了。」 「嗯,我上了!」 为迎接赛欧飞奔而去的蕾娜,细长的银色秀发如今沾上彩色粉末,呈现淡淡斑纹。 目送她的阿奈特叹气。 「没想到这么费时间呢……」 「要是没想出拖延战术,肯定赶不上了啊。」 「……我想这会不会有点……」 哈哈大笑的志甸身旁,辛半眯着眼发出吐槽。他才和蕾娜匆忙去采购拖延战术目的的材料(因为大家觉得他们约会也是在街上到处逛,应该会比较熟悉),回来又要盯着狐狸,现在已经厌烦了。 把手上的粉末拍掉后,莱顿说: 「说起来,果然原本准备的东西跟这没得比啊。」 「嗯。」 科莲娜面露自豪看着她们的努力成果,点点头。用手背擦了下没有注意到染上颜色的鼻尖,旁边用粉色线条勾勒出的脸在咧嘴笑, 这里是学校的一间空教室,没有桌子椅子,只有讲台和黑板。
古色古香的深绿黑板,如今已不见底色。 除了参加拖延作战的几个人,其他人都要各自上色。几只粉笔都画完了,时间也超出了预期,回过神来大家都沾满了粉笔灰。 尽管如此。 「以前总是他画,我们偶尔也想画点什么呢。」 五分钟后。 一脸警惕的赛欧被蕾娜带进教室,看见放在讲台上的,是一个由在场的其他人合资买的大号行李箱,能够放入全套绘画工具。讲台背后的黑板上,画满以赛欧为中心的所有人的个人标志。赛欧见此楞在原地,目瞪口呆。 第七卷 Mist 序章 战场之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Sirius Gauss(LK ID:sword_world) 录入:Sirius Gauss(LK ID:sword_world) 校对:Andromeda (LK&TSDM ID:爱丽丝-莉泽) 他们已是英雄。 芙蕾德利嘉.罗森菲尔特《战场追忆》 人们说,这里是爬龙的巢穴。 说的是大灵峰伍尔斯特山,加上以它为中心的山脉群。这些山脉以高可摩天的标高,以及锯齿般的断崖绝壁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将大陆分割成南部与中北部,是贸易路线上的要害之处。 锯断蓝天的锐利锋刃以终年积雪为冠,彷佛细柱集聚而成的柱状节理绝壁,除了当地居民之外,仅有少数~羊、虎头海雕与斑猫及野狼徘徊其上。 此种险峻地形,正是这山岳国度胜过一切的天然要害。 『──鹰眼七号呼叫碉堡各员,第二波接近中。』 从坐镇山顶附近的搜敌基地传来的搜敌情报透过有线电路传遍防御阵地的每个角落。
『敌方兵种已确认──那些近距猎兵型野狼又来讨打了。设下陷阱,从侧面解决它们。』 『收到。』 铁青色的雪崩向上逆流。 从受「它们」箝制已久的山麓前往至今仍不准他人涉足的山顶。 近距猎兵型Grau wolf的大军以尖锐的脚尖抓住岩石表面,用少许的隆起处作为立足点疾走。 纵然强大如战车型L-we也无法攀登角度陡急的断崖绝壁,重战车型Dinosauria更是如此。况且以平地为主要战场的战车在俯仰角上会大幅受限。而基于同样的理由,炮塔上方的装甲总是做得较薄──一般的装甲兵器都不擅长往高处进攻的战斗。 因此在这条战线上,由拥有极轻重量与超高机动性的近距猎兵型担任「军团」的主力。 首先迎击此一大军的,有斜坡本身的陡急角度,以及设置于其上各处的龙牙桩Dragon’s teeth。先削减它们引以为傲的突击速度,接著以尖端朝向斜下方的铁拒马加以缠缚封锁,每回战斗都由工兵们重新铺设的地雷区藉著对准下方的绝妙指向性散播钢珠。 绊住敌机脚步后,再毫不留情地从碉堡进行重机枪与机炮扫射。子弹将内部机构连同薄弱装甲一并咬破,引爆背部的火箭弹发射器令机体当场瘫痪。 即使如此,自律机械仍不知恐惧为何物,毫不停止前进的脚步。 面对当头浇下的枪林弹雨,它们却视若无物,继续往上冲。它们无动于衷地踏过或踩烂僚机的尸体,一路冲杀而来。 不愧是凭藉著不合常理的高性能横扫人类的「军团」,近距猎兵型对区区人类而言同样无啻于一种威胁。它们拥有别说人类,恐怕连人类军的所有多脚装甲兵器机甲都望尘莫及的机动性,还有连战车正面装甲都能切开的高周波刀,以及背部的六管反战车飞弹。
然而对「军团」而言终究无异于自走地雷或斥候型Ameise,只是相当于步兵战力的「小兵」罢了。 要替换多少架都行,所以不管用坏多少都不会造成严重损失。 「该死……」 最前列的碉堡终于被敌军攻破。 幸存的机械化步兵抱著重机枪或机炮,跌跌撞撞地向外逃离大群近距猎兵型的毒手──机械化步兵这个词汇过去意味著搭乘车辆的步兵,但在这块土地上则是一如字面上的机械化,是进行神经接续以提升操纵性的强化外骨骼Exa skeleton装备士兵的总称。在这人口稀少,士兵比什么都来得宝贵的山地国家,所有步兵都得到了强化外骨骼的装备。 这就是位于大陆中南部的山岳军事国家──瓦尔特盟约同盟。在这颂扬独立不羁作为国事的国家,全体国民皆为护国之剑,岩山与断崖所构成的国土本身就是要塞。 「第三大队呼叫鹰眼七号!暂时放弃第三阵地,退守后方。」 『收到,第三大队──后续的事……』 『──就交给我们吧。』 黑影降临。 从机械化步兵镇守著的,照临他们战斗的伍尔斯特山坐阵的南方,飞越士兵们的头顶,以盟约同盟山羊徽章盛饰机身的多脚装甲兵器接连降落地表。 它们有著宛若野兽的四脚机关,以及一如长尾的稳定器。相当于野兽背部的位置配备有短管主炮,肩头伸出獠牙般的钢索钩爪。 这些机体将装甲妆点成融入森林幽暗的野狼焦茶色,让一对光学感应器闪烁著肉食动物双眸的金色。最具特色的是在略属大型的机师座舱左右,有著一双逐渐摺叠起来的,令人联想到传说中狮鹫的金属骨骼制「翅膀」。 「Mk6『猫头龙』──你们来了啊,机甲部队。」 『当然了,同胞。你们先重整态势……我们把碉堡抢回来。
』 转瞬间,「猫头龙」面对直取上方而来的大群近距猎兵型,展开猛烈突击。 部队以快如坠崖的速度,沿著近乎垂直的陡峭角度一路下冲。它们像山猫一样用四条腿抓住少许立足处,再不够就用上摺叠于胴体部位的辅助脚,眨眼间与敌军错身而过。 炮声隆然。 遭受到极近距离内的机炮扫射或被霰弹围剿,近距猎兵型炸成碎块──专为以近距离战斗为主的山岳战场设计的「猫头龙」配备了行动自如且因重量较轻而能快速旋转的短管炮。 纵然厉害如近距猎兵型,在这必须违反重力攀登山壁的战场上,也无法保持平地等级的速度与敏捷性。毕竟原本就是装甲较薄的兵种,军队逐渐从内侧分崩离析,恰如撑开绷紧的薄绢被白刃捅入割破。 尤其是其中一架身先士卒,绘有交叉鸟铳识别标志的「猫头龙」格外出色。 与步兵相同,为了以不足的机体数展开有效率的机动防御,盟约同盟的机甲具备移动辅助用的滑翔翼。此种装备让机体从山顶附近的机甲基地御风滑翔以争取移动距离,让部队能用比行于地面更快的速度到达最前线。 当然,盟约同盟也一样被「军团」夺走了制空权,然而紧贴地面滑翔的「猫头龙」不易被对空炮兵型Stachelschwein的对空雷达捕捉。又因为它们不具有推进用的喷射引擎,因此也不会遭到阻电扰乱型Eintagsfliege妨碍。 而鸟铳标志的「猫头龙」还将这种滑翔翼用来战斗。 此种机翼至多只能滑翔,自身并不具有推进力,在战斗中派不上用场。然而这架「猫头龙」却将一双翅膀时而摺叠,时而展开,在一瞬之间扶摇直上后又紧急煞车,帮助转换方向,自在疾走如虎头海雕之翱翔。而且时机精确到彷佛能「看见」风起的瞬间与风向。 后方──如今位于遥远头顶上方的碉堡传来通讯──收复成功。
紧接著司令部也传来后退的指示。盟约同盟不能失去任何宝贵的士兵或机甲兵器,无法跋扈地穷追不舍。 「『安娜玛利亚』收到──呼叫各机,停止战斗,准备回基地了。」 鸟铳标志的「猫头龙」驾驶员先一口气回应两边讯息,并向部下做过指示后才轻呼一口气。每次总是不能尽兴而归。 机甲的驾驶舱无论在哪一国都很狭窄,但「猫头龙」的座舱更是狭小拥挤。舱内连一面光学萤幕也没有,强化外骨骼内部的头戴显示装置与视网膜投影取代了它。装甲强化外骨骼及兼为减震器的固定零件则占据了大半空间──为了同时减轻机体重量与保护驾驶员,并抵抗强烈的加速度与冲击力,盟约同盟的驾驶员搭乘机甲时必须穿上装甲强化外骨骼。 迟了好一段时间才追上来的僚机部下,透过通讯说: 『上尉的操纵技术依然一样精湛。』 「只要练熟了谁都办得到,军士长。」 『听听,这位英雄公主安娜玛利亚讲话真是难懂。』 『战斗星人又接收到故乡星球的电波喽。』 一名部下加入搅和,通讯的另一头响起一阵笑声。 『听说您要藉著这次作战的机会,调动到外地……下个任地似乎是联邦呢,就是那个……』 「对。」 即使遭到祖国遗弃,生而为人的名字或权利都被剥夺,却仍在绝命战场上战斗到底。 那支精锐部队于敌境的遥远最深处击毁「军团」的王牌巨炮──电磁加速炮型Morpho;攻陷共和国北区的「军团」生产据点,并深入联合王国的龙骸山脉攻陷龙牙大山据点;最终甚至捕获了那些臭铁罐拥戴的女王。他们是联邦的利剑,是目前甘于让人豢养的一群战斗狂。 在战场上长大,在战火中淬炼,受到战祸琢磨的──只知道战斗的一群怪物。 ……就跟自己一样。
「第八六机动打击群──就是那令人生畏的,八六们的部队。」 第七卷 Mist 第一章 雾霾之蓝 室内的电灯全数关闭,在仅有从大窗户溜进室内的阳光带来光源的幽暗空间,香菸的白烟淡淡摇曳。 「──眼下悬而未解的问题是……」 夏日正午的日光耀眼而强烈,窗外太过明亮,一切景物全在亮白地闪动。尽管不比联合王国,夏季在这位于大陆北方的齐亚德联邦也算是相当短暂。 就像竭尽全力讴歌生命那样,这是个百花齐放的季节。无论在街上还是野外,甚至在这西部战线的战场上,各种花草无不是鲜明亮丽,争妍斗艳;而绿意浓郁到几近黛黑的草木则将枝叶伸向这个时期特有的,宛如整个天球大放光辉的碧蓝苍穹。 在窗外夏日艳阳与室内黑暗形成的强烈对比中,一名几乎只能看见轮廓,以黑眼罩遮住一眼的独眼将官说道。此人身穿铁灰色军服,勋表在左胸一字排开,有著旧帝国贵族阶级特有的──夜黑种纯血的漆黑头发与眼睛。此人正是齐亚德联邦西方方面军第一七七机甲师团师团长,理查.亚纳少将。 在几个人影轮廓的围绕下,左胸至今仍配戴著空军徽章,一条腿为义肢的少将呼出一口烟雾后回答。粗犷的指尖在磨亮成焦糖色的木片拼花桌上「咚」一声地把菸灰轻轻敲落在精美的银菸灰缸里。 「第八六机动打击群,第一机甲群……那个鲜血女王,以及无头死神率领的部队。」 「他们不必要的经验累积得略嫌多了点。或者该说,看了太多不用看的东西。」 听到理查少将沉郁地如此断定,在场的多个人影纷纷点头。每一个都是身穿联邦军军服,让将官襟章闪耀著暗沉光泽的──西方方面军的将军。 在彷佛躲避夏日炫目阳光的黑暗中,将官们继续进行密谈。 「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 「不幸中的大幸是『军团』的攻势如今正好转趋平静,看来似乎是在重新编组部队。不如趁现在……」 「看来那些杀戮机器本领再大,两座生产据点遭到捣毁,又有一架指挥官机被掳获,也无法无动于衷哪。」 「真是天助我也,这下多得是时间可以用来解决此事了。」 第八六独立机动打击群──以一群八六少年兵为核心的游击战力。 他们立下的战果超乎期待。部队成立至今才三个月,已捣毁了两座「军团」的据点。他们揭示了「牧羊犬」与高机动型Phoenix的存在,发现并掳获原本只推测出存在但未曾成功观测的电磁弹射机型Zentaur,又在龙牙大山据点回收了自动工厂型Weisel与发电机型Admiral内部的光学影像,以及部分「军团」的零件样本。他们在同个作战中解救联合王国脱离困境,最后甚至成功掳获了「军团」的一架指挥官机。 岂止西方方面军,即使与联合王国或盟约同盟等同盟国的任何部队相比,都无人能够并驾齐驱,厥功甚伟。 但是──…… 一个人影苦涩而不满地说: 「『无情女王』──那个疑似为瑟琳.比尔肯鲍姆的指挥官机……逮到它的也是那个死神,是吧。『这真是令人困扰』。」 「在这个时代分明就不需要什么英雄。」 「能够替换的零件,这才是兵士该有的模样──建立在一名英雄身上的军队,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这有什么。」 在交头接耳的群影中,至今默不作声的西方方面军参谋──维兰.埃伦弗里德准将开口了。 「我已经做好对策了,想必再过不久,报告就会送来。」 「哼。」理查少将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手脚还是一样快呢,维兰……看来埃伦弗里德的刽子手外号并非浪得虚名。」 维兰参谋长面露苦笑。 即使是这么个苦笑都带有一丝寒凉,彷佛精心磨砺的军刀。 「您过奖了,少将,我只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给比较麻烦一点的文件签个名,丢进发文盘,就这样。」 他动作略为夸张地耸肩。没拿香菸的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恐怕就是关于那项「对策」的资料了。可能是认为已经不需要了,他那一旁候命的副官无声无息地走上前来,理所当然地接下递出来的那份文件,然后返回原位。 维兰参谋长随时带在身边的副官原本出身于代代侍奉他出生家庭的管家家族。在主人有所需求之前如影侍立,不用主人开口就能为主人代劳,完成职责后再变回影子。这个年纪尚轻的副官自幼就受到这种训练,向来遵循此一职业精神,此时一样是没有一句废话,就返回前一刻侍立的位置继续候命。 对于他这乾净俐落的做事能力,身为主人的参谋长或将官们都不给一句称赞。对于在齐亚德联邦成立之前曾是帝国大贵族的将官们而言,佣人本来就该是个影子。而对副官而言,除了每日职务结束时获得主人慰劳之外,其他时候都不该让主人开口。因为那就表示本该匿迹隐形的影子竟引起了注意而让人出言慰劳。 所以替主人效力后,即使将官们好像把副官的存在忘得一乾二净般继续刚才的谈话,他也不会有半点不满。他在工作时间内总维持著人偶般的面无表情,伫立时连呼吸都控制在最小限度。 只是…… 那双黑瞳视线朝下,稍微瞄了一眼刚从参谋长手中接过的「资料」。 由于在长达十年的「军团」战争之下,这份「资料」没有任何必要也没办法做更新,因此封面有些陈旧。
在这位于西方方面军司令部基地仅限将官聚集的奢华房间,香菸烟雾缭绕的幽暗空间与这浮夸且色彩有些轻薄的装饰文字实在不太相衬。 《瓦尔特盟约同盟 观光手册》。 副官视线朝下看著手册心想:说穿了…… 明明就只是因为那些命运乖舛的少年兵在共和国作战时看了一整间仓库的骷髅死尸,又在联合王国亲眼目睹填满断崖的友军机体残骸,接连看到了太多凄惨景象,所以要送他们前往避暑胜地当成慰军旅行罢了。 虽说现在是抽菸休息的时间,但参谋长阁下与各位将官扮演强大的邪恶干部也未免玩得太起劲了- 「I~can~」 踢踹白石地板,尚在发育期因而线条纤细,但描绘出水嫩丰腴曲线的肢体在空中跃动。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肌理细致、晶莹剔透的肌肤闪闪发光,看得出少许日晒的痕迹。 「Fl~~~~~~y!」 可蕾娜心情兴奋到发出彻底开平时自我的欢呼声,霍然跳进缓缓起伏的水面。「噗通──!」巨大的水声与水柱跟著掀起。 彷佛将森林香气溶入牛奶,带有一丝翠绿的乳白色热水虽然几乎看不到底,不过深度足够让人跳水而不用担心受伤。先是整颗落栗色的脑袋沉入水里,接著啪唰一声,可蕾娜喷溅著热水从水面露出脸来。 她就这样张开手脚,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呼哇啊啊啊啊啊……好温暖喔~……」 不巧正好待在落水地点附近,逃跑不及而被跳水掀起的大浪泼个满头的芙蕾德利嘉可爱地横眉竖目。 「可蕾娜!这样太没教养啦,又不是小娃儿了!」 「没办法啊,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浴室嘛……」 浴室。没错,就是浴室。
只是岂止浴室,连说成大浴场都不足以形容这开 听说这里原本是上古时期建设的皇帝别墅Villa浴场。这幢椭圆形的圆顶天花板建筑,宽广到可以容纳整个田径赛场。古老但经过细心打磨的大理石铺满整片地板,以不同颜色的石材精巧组合成工致的几何图案。长方形浴池以挖掘地面的方式设置,一样宽广巨大到可与竞赛用泳池相比拟。 其广大的墙面也同样贴著大理石石板,据说半透明地荡漾的热水浴池底下竟没有一条接缝。巨大到令人不敢置信的整块大理石构成了这广大浴池的底部。在除了人类双手之外顶多只有马匹可用的时代,究竟是如何将这么大一块石板搬运到这峭峻高山上,据说至今仍然无解。 浴池中央放置著以大理石底座与皇帝雕像为首的众多石像,恰好将浴池一分为二,另有古代列柱围绕浴池两圈。列柱之间配置著多尊手捧花篮的仙女宁芙雕像,篮子里插满了艳丽纷繁的花花草草。古色古香的薰衣草芬芳混杂在氤氲热气中高雅地飘散。 而最令人惊叹的是屹立于浴池、列柱与热气另一头的崇山峻岭。 每一座高山都以万年积雪为冠,身披针叶树林的浓绿锦衣与银白云雾缭绕的罗裙。以女王之姿驯服这些宛如古老龙族般悠然连绵的山岭,用美丽棱线切割耀眼苍天的灵峰伍尔斯特山倩影隔著玻璃俯视这座即使内部已替换成最新设备,映入世人眼中的部分依然不失古代优雅与奢华,穷尽绮靡之能事的浴场。 这正是含烟笼雾的山岳之国,千年以来始终如一,悠久而不朽的庄严。 芙蕾德利嘉无奈地叹气。 「的确,来到这样的地方,会忍不住兴奋欢闹也是人之常情。」 「就是啊……这已经不能说是浴室,而是温水泳池了吧。」 安琪一边说著,一边用与可蕾娜形成对比,连一点水声都没发出的优雅举止将身子滑入浴池。
她一面小心不让盘起的头发碰到水,一面伸直修长的手臂伸个懒腰。 「嗯──好舒服喔。虽然感觉有点不够热,不过如果要长时间泡澡的话,这个温度正好。」 「这个水好像是温泉喔。有这么多热水随时从山中涌出,而且还说这些在古时候是专供皇帝一个人使用的,真是太惊人了呢……」 满阳用双手掬起半透明的热水,感慨地说道。极东黑种血统浓厚的黑瞳一直愣愣地仰望刻有精致浮雕的天顶。 「不知道这座浴池一次能让多少人进来泡呢?……光是会这样想就已经是庶民思维了呢。」 阿涅塔如此说道,背后靠著可能是用做止滑而同样刻有爬藤玫瑰浅浮雕的浴池边缘。 在环顾四周的白银双眸前方,多达几十名少女有的泡澡,有的在冲澡区互相笑闹。这些少女是最早配属于第八六机动打击群第一机甲群的一百多名八六当中,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人。 她们明明都待在用成群雕像一分为二的浴池右半边,但无人空间却远比她们所在的地方来得宽敞。 人在附近的西汀撩起冲湿的红发耸耸肩。 「如果阿涅塔这个原本住在共和国第一区的千金小姐都算庶民了,那我们八六算什么?」 「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好吗?比起你们八六好歹还有前贵族或政府高官当监护人,我的身分地位搞不好还更卑微呢。」 无论是说话的西汀还是回话的阿涅塔,她们神态从容地讲出来的话听在有心人耳里,恐怕都有讽刺挖苦的味道。一边是受过迫害的八六,一边是迫害过他们的白系种。两者之间的隔阂在这机动打击群当中已经减缓不少,在值勤时间外,开始有不少人像她们这样以名字相称。
话说回来…… 阿涅塔转过头来,对著呆立在浴场入口的马赛克磁砖拱门前,活像只初生小鹿般簌簌发抖的人影说: 「蕾娜~不要一直呆站在那里,快点放弃无谓的挣扎过来这边啦──!」 被她这么一说,蕾娜吓得顿时缩起身子。她躲在伫立于列柱之间,一尊手捧茉莉花篮的大理石仙女像的背后。 「可、可是……」 宛如活生生少女的古代雕像,换言之大小与纤瘦程度都跟真正的少女差不多,以藏身之处来说不是很可靠。蕾娜勉强躲在它背后,局促不安地原地踏步。因为…… 「……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裸体过……」 无论是学校还是共和国军方设施,蕾娜都是从自己家里往返,从未体验过宿舍生活。在联邦或总部基地使用的浴室也都设置在她的个人房间里,供她一人使用。 大规模攻势之后接受共和国支援或是受派到其他基地时,虽也不是没用过公共淋浴间,但那还是有做成某种程度的隔间。 蕾娜从没在这种开放式的空间裸露过,而且还是当著好几十个其他人的面。 然而,阿涅塔冷淡地嗤之以鼻。 蕾娜不知道在害什么臊,局促不安地磨蹭著两条大腿,但她不知道这样做有多煽情,阿涅塔真希望她能住手,不然就要开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了。 「我也没有好吗?再说大家明明都有穿泳装啊,又不是脱个精光,我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害臊啦。」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四面开放的地方……」 宽敞开阔的浴池四面由古代列柱围绕。列柱之外三百六十度尽是终年积雪的山峰峻岭。 换言之。 这座大浴场完全没有东西可以遮蔽外界视线。
毕竟这里原本是此地的君主──齐亚德皇帝的别墅浴场。 至尊至贵之人不会把侍从或百姓什么的当人看。只不过是裸体被虫蚁看到,自然没有感到羞赧的必要。 然后如果又以景观为第一优先的话,就会建成从外面也能将浴场内部一览无遗的形式。 当然如果盖成完全开放的话到了冬天会太冷,因此目前是镶嵌了具有高度隔热性的双层玻璃代替墙壁。但玻璃特地选用了不易起雾的材质以免影响景观,因此丝毫不具遮蔽目光的效果。虽说所谓的外界视线可是有著名符其实「隔一座山」的距离,但蕾娜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再说……那个,因为,离那么近……」 「就说了,『所以』大家才必须穿泳装啊。」 阿涅塔当场反驳之后…… 忽然间,她邪门地笑了。 「嘴上喊著好难为情,却穿著耍小心机的泳装啊?是不是上次我们一起去买的那件?」 「啊!阿涅塔……!」 阿涅塔只是一直邪邪地窃笑。 「难得有这机会,你就去秀给他看嘛。就像你说的啊,他就在旁边呢。」 「阿涅塔!」 被挖苦了一番,蕾娜红通通的脸颊更红了。 她穿著全新的比基尼泳装,颜色是清纯的百合白,然而在背后与两侧腰际打结的款式却与颜色形成反差,给人较成熟的印象。 葛蕾蒂跟大家提起旅行的事时,要求大家先准备好在浴场必须穿著的泳装,于是蕾娜就跟阿涅塔、安琪、可蕾娜还有西汀等人趁放假一起去买了这件泳装。大家有说有笑地比较各种款式,烦恼了好久。那段时间虽然很开心,但最令她期待的还是旅行时拿出来穿的时候。为此她选购了一件觉得最适合的泳装,就是为了这一天。
可是,话虽如此…… 她并没有特别耍小心机。至少她自己这么觉得。 真要说的话,阿涅塔自己明明也穿著烦恼了老半天才买的,能映衬天生雪肌与银发的亮橘色比基尼。 在她后面轻飘飘地漂浮的可蕾娜是鲜艳翡翠绿的无肩带比基尼,腰际两侧的还好,胸前的缎带装饰几乎快淹没在雄伟双峰之间。 安琪的浅水蓝色泳装是彻底从脖子包覆到胸部下方的少见款式,但也因此而清晰凸显了形状姣好的胸部;芙蕾德利嘉身穿满是皱褶的夜色比基尼,像个小大人似的非常可爱。 满阳穿的单肩不对称比基尼是充满东方情调的红金双色,据说这色调源自她的出身,象牙色的肌肤与泳装形成鲜明对比;西汀敢露敢秀地穿起布料面积极少的黑色比基尼,毫不吝惜地展现经过日晒的肌肤与冠绝现场所有女孩的丰满双峰。 没错,所以并不是只有蕾娜穿得特别性感撩人。 泳装本来就会展露出双臂、双腿等身体曲线。况且既然要泡温泉,当然会挑选肌肤暴露较多的款式。 蕾娜完全没想到假如被「他」看到的话,他会怎么想之类的问题。 更别说想穿给他看。 ……她才没有想那么多。 好。 蕾娜点个头,鼓起一点干劲迈步向前…… 「呀……!」 然后因为只顾著鼓舞自己走路完全没看路,一脚踩在故意做成显眼色彩以免有人踩到摔倒的柑橘黄色肥皂上,滑了一跤。
『天啊,蕾娜!你还好吗!』 『痛、痛死我了……』 『啊,等等等等等等蕾娜!不可以站起来,松掉了,上半身绑带松掉了!』 『咦!讨、讨厌……!绑带,绑带在哪里……!』 『……女王陛下,你身体太僵硬了吧,竟然连背后的绑带都绑不到。』 『啊──好了啦,你等等,我帮你绑就是了。真是──』 「……………………………………该怎么说呢……」 从皇帝雕像的后方传来的……应该说丝毫没有窃窃私语的打算,听得一清二楚的女生尖叫,让赛欧一面厌烦地叹气一面说道。 他被好大一声「啪唰」的水声吸引了注意,但拚命不让心思写在脸上。 「在第八十六区说习惯是习惯了,老实说跟可蕾娜她们也早就没在顾虑了,可是现在这样未免也太尴尬了吧,她们就不能稍微放低音量或斟酌一下说话内容吗……」 「看不见并不代表我们不存在好吗……」 一直仰望著天花板的莱登也显得有些吃不消。瑞图明明才刚泡进澡池没多久就已经满脸通红,达斯汀一手住眼睛振作不起来,马塞尔索性自暴自弃,小声唱联邦军歌唱个没停。 看他们人在这里就知道,这座大浴场…… 是「男女混浴」。 这些彷佛将浴池分成两半的雕像其实也不是隔墙,就只是装饰罢了。只要绕过去就能轻松抵达女生那一边,光是站起来就能从雕像之间的缝隙一窥对面的情况。真要说起来,设置于列柱之间的冲澡区根本是共用的。 顺带一提,包括联邦或拥有这座浴场的饭店在内,大陆西部文化圈的大浴场大多采用穿著泳装或浴袍的混浴形式。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不知怎地男女自然而然地就各据一方,女生到皇帝雕像的右侧,男生则都聚集在左侧。
在第八十六区由于少女兵的生存率远低于少年兵,在场的男女算起来,也是男生比女生多出将近一倍。即使如此,由于好像能让整架轰炸机泡进去的大浴池有一半空间供他们使用,因此没有人觉得狭窄拥挤。 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年轻男生全都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陷入沉默,气氛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除了尤德即使面临这种情况依然面无表情到让人猜不透心思之外,就连面对大多数状况都能保持镇静的辛,以及天生发言不看场合的维克都闷不吭声。 整体来说呈现一种令人坐立不安,尴尬至极的气氛。 「我是来执行任务顺便泡澡所以也就算了,尔等应该是来休假的吧……但这气氛实在让人无法放松身心啊,受不了。」 「我看下次换个时间好了……」 最好别期望那些女生会愿意换时间过来。 不过像蕾娜也许会毫无意义地想太多换时间,结果「又」跟辛撞上。 想到这里…… 忽然间,赛欧就像只满脑子坏主意的猫那样咧嘴邪笑。 「辛,你还活著吗?应该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别来烦我。」 在赛欧的视线前方,自从进来之后就一声不吭的辛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座大浴场,浴场本身是混浴,不过换泳装用的更衣室是独立空间。 然后,由于大浴场是混浴,因此从更衣室进入浴场的出入口只有一个。 在那唯一的出入口,辛与蕾娜不知是出于何种巧合,竟然碰上了对方。 重复一遍,在这里原则上必须穿泳装。双方并不是一丝不挂。 在第八十六区别说队舍,连淋浴间的设计都没顾虑到男女有别,长期在那种地方生活的八六无论是少年或少女,对异性裸体都养成了某种程度的抵抗力。
至少赛欧是如此,辛也一样。 但是,蕾娜不是八六。 而且她既没有兄弟,父亲也在她儿时去世,年纪相仿的友人又只有同性的阿涅塔,简直是个黄花大闺女。 一瞬间蕾娜当场冻结,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的辛呆站原地。下个瞬间蕾娜面红耳赤惊声尖叫,一路逃到了浴场的墙角去。她那阵尖叫相当厉害,整栋广大的浴场都听得见。 蕾娜现在之所以完全进入羞答答模式,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件事。大概是因为周遭都是年纪相仿、身穿泳装的异性,让她清楚意识到自己也是与裸体无异的泳装打扮吧。 辛也没好到哪去,被蕾娜忽然满脸通红地尖叫逃走似乎让他受到了一点打击,从此以后就变得比平常更沉默。 不……他这种沉默,看来不只是因为受到打击。 「是绑带的吗?」 「你很烦耶。」 辛即刻冷言驳斥。 看样子他是不愿想起来……或者是努力不去回想。换言之他在那一瞬间不小心看到太多,以至于必须自我克制才不会想起来。 「蕾娜意外地也满大胆的呢。」 「不关我的事。」 「……很大吗?」 「!……」 血红双眸霎时瞪向赛欧。 下个瞬间,他一把抓住来不及逃跑的赛欧的后脑杓,把他的头狠狠砸向了水面。 在自然而然形成界线的皇帝雕像后方,辛他们不知怎地突然开始啪唰啪唰地大打大闹起来。 『……噗哈!辛,刚才的确是我不对,但你也别二话不说就动手啊!』 『我手滑了。』 『这什么念台词似的烂藉口啊!好歹也再掰得像样点吧!』 『赛欧──不要太挖苦他了,这家伙在那方面沸点很低的。
』 『不,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倒希望尔等再闹久一点。还有,可贵的牺牲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太过分了吧……!』 一群男生有的大吵大闹,有的傻眼有的火上加油。 「……他们那边也跟我们差不多嘛,不会闹得有点太凶了吗?」 「有、有精神应该算是好事吧……」 阿涅塔皱眉说著,身旁的蕾娜平安无事地重新装好了「胸部装甲」,把嘴巴沉进热水里说道。 辛他们的声音都听得这么清楚,刚才那场骚动该不会也被听见了吧? 如果是的话……蕾娜那么不检点的地方都被他听到了。 好难为情。 夏娜看向她们两人及碰巧待在她们中间的安琪,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微微偏了偏头。 「嗳。」 向前望去,从夏娜这边看来,三人的排列顺序为蕾娜、安琪与阿涅塔。 「你们正好排成大中小耶。」 被她这么一说,三人面面相觑。 既然说是大中小,指的自然不会是头发长度。身高的话她们当中最高-的是安琪,所以从排列顺序来说也说不通。 换言之…… 三人外加周围听见的少女们的视线一齐落向下方。 落向各自推开乳白色的热水,受到色彩缤纷的布料包覆的柔软双峰。 众人x那间陷入沉默。 接著少女们发出哗啦啦的水声站起来,开始互比大小。 「啊,我是安琪以上蕾娜未满──!」 「我应该是……阿涅塔以上夏娜未满吧。
」 「唔……不愧是西汀,大到没人能比……!」 「喂,你说谁小啊!我这好歹也算普通吧!」 「就是呀!如果阿涅塔算小,那我怎么办呢!」 「虽然早就知道比不过可蕾娜,但没想到连蕾娜都比我大呢……讨厌,本来以为不在乎的,结果还是有点不甘心。」 「这、这种的只会碍事啦!每次摇晃都很痛,尤其是战斗的时候最严重,到了夏天又很热,而且重到肩膀都酸了!」 「且慢!为何余直接被摆到最旁边啊,余不服气!」 「当然是因为你别说大中小,根本就一点都没有啊,小不点。」 一群女生又笑又闹地按照大小顺序替换位置。 至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就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 「好啦,蕾娜你站那边。你真的很大耶,超气的~都是吃什么养出来的啊?」 「讨厌,不、不要推我……!这不重要,听我说!」 蕾娜甩开背后想把她推到西汀与可蕾娜旁边位置的处理终端少女,拚命说道。 她对著周围愣愣地停下动作的少女们,握紧一双纤纤玉手提出抗议: 「大家这样未免太口无遮拦了!虽说这间饭店让我们包下来了,可是那个……旁、旁边……」 在无论是声音或是站起来时的视线都挡不住的皇帝雕像后面…… 辛就在那里。 「男生就在旁边耶!大家再庄重一点啦!」 「就是说啊!真的拜托你们适可而止啦!」 赛欧忍不住大声吼叫,只可惜蕾娜以外的女生没有一个在听。正确来说是没打算听进去。女生特有的清澈高亢的笑声开怀放纵地在高耸的天花板底下回荡。 岂止如此,竟然还有一个笨蛋爬上皇帝雕像露出脸来。
「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敢讲咧!明明就偷偷心里暗爽等著眼睛吃冰淇淋!」 西汀面带她平时那种鳄鱼般的顶级灿笑,无意义地高高举起一手。 而且还把男生们不愿去听……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基于礼貌不好意思刻意去听,所以心里拚命当作没听见女孩们的话题焦点,也不怕遭天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搁在皇帝陛下的月桂冠上头。 「喂喂,怎么啦~都不来点喝采的啊?吹个口哨什么的──哇!」 才刚这么想,下个瞬间辛一言不发地掷出的脸盆漂亮命中她的额头,无情地打断她的鬼扯。 挨这一下让西汀的双手从皇帝雕像上滑落。噗通──好大的水声响起。 看到这种快狠准的高超本领,莱登都傻眼了。肉眼辨识后即刻转为攻击行动的反应速度是很了不起,但更重要的是…… 「……你真的只有对西汀下手特别狠耶。」 隔著皇帝雕像只能听见夏娜冷漠的声调这么说: 『辛,不好意思,这种时候理会西汀只会让她得寸进尺,你下次别理她。』 西汀好像还故意沉在水底,可以听见她维持沉没状态咕嘟咕嘟地在主张些什么。虽然理所当然地听不见,但八成是在说「对啊,我要继续得寸进尺!」之类的吧。 所有人都心想「拜托不要」。 「……是没错啦,的确是从很久之前,就边看边觉得有够大啦……」 马塞尔看著完全无关的方向喃喃说道。 因为西汀的那个已经大到不是现在穿泳装才看得出来,而是平时穿军服或机甲战斗服Panzer Jacket都看得一清二楚。
话说回来,即使范围有限,但穿著防刃、防弹、不易燃式样兼具抗G性能,换言之相对地比较坚硬厚实的机甲战斗服竟然还那么明显,她胸部也太大了吧? 大概是想著想著有某些部分热血起来了,马塞尔手握拳头极力强调: 「因为大胸部就是一种浪漫啊,不是吗!例如女神像!哪一尊!不是都把胸部做得很大!」 「这点我无法苟同。恰好能收在掌心里的大小才是极品。」 「……咦,尤德你会跟这种话题?还有拜托至少讲这种事的时候换个表情吧。」 「达斯汀……呃,算了,不用问也知道。诺赞你对这方面有什么看法?既然有这机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干嘛这样说我啊!」 「不是大就一定好。况且就算隔壁没顾虑到我们,我认为这种话题也不便在她们身边说。」 「辛,你才是该稍微顾虑一下人家吧。可蕾娜都被你击沉了,我是说真的。」 莱登侧眼看著躺著也中枪的可蕾娜啵啵地吐出一堆泡泡说道,辛虽露出自知失言的表情,但没说什么。 「哎,不过诺赞说得没错,这方面的话题确实应该留到入夜之后再聊。听说这是过夜必聊的话题呢。」 「什么──……你好歹也是王子殿下,竟然说期待半夜跟大家聊黄色话题……?」 瑞图用一种好像梦想严重被破坏的绝望神情呻吟道,维克没理他,但又有一个笨蛋跑出来。她从待命的墙边位置士气昂扬地高举一手,说: 「下官领命,殿下!只要殿下一句话,不才蕾尔赫立刻去搜集话题所需的题材……哇!」 维克在热水里唰啪唰啪地拨水前进,去捡方才打中西汀之后弹开,挂在皇帝陛下英勇举起的一只手上的脸盆,然后一语不发地丢出去。该说不愧是尚武之国的王子殿下吗?真是一记姿势完美的刚猛速球。
「你这七岁小孩给我闭嘴。还讲的跟真的一样,我看你根本没弄懂意思吧。」 「真……真是惭愧……」 蕾尔赫明明没有痛觉不可能会感觉到痛,却按住额头蹲到地上;她穿著不符场合的平时那件军服。 蕾尔赫不是人类而是人型的无人机零件,这方面的事八六们已经渐渐见怪不怪了。她只是拥有少女的相貌外形,内部却是沿用机甲技术的机械构造。 虽说不是全然不具防水性,但还不到能泡温泉的地步,因此她从刚才到现在都待在浴场一隅,用托盘端著备用毛巾、肥皂或加冰块的壶装冷饮听候差遣。 ……这不重要,不过…… 少年们无意间想到,包括她在内的「西琳」们只看到脸孔,身体结构不知道是做成什么样子。 她们除了发色与额头的神经结晶之外,脸部构造栩栩如生,但如果连衣服里面都跟活人女性无异的话,那还真有点……不,是相当…… 可怕。 达斯汀露骨地换了个话题: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反而是女性对这种话题特别开放……啊。」 咦,你那壶不开提那壶,选在这时候讲这种话题?所有人都用这种眼光看达斯汀,吓得他不敢再说什么。 瑞图小声打圆场: 「呃呃……那个,她们事实上是真的常常讲。尤其是我们不在的时候。」 「不如说其实她们整天都在讲。像现在也是。」 「说什么肌肉很性感,或是脖子很性感的……其实常常都听得见。」 至于一直在偷听这些男生说话的少女们则是频频点头。 「对啊,嗯。因为肌肉是真的很性感嘛。」 「就是呀。虽然没什么机会看到,但像是从小腿肚到脚踝的坚实感真的很棒。
」 「与其说是脖颈,不如说是包括了整个肩膀周围。比方说从脖子到肩膀与背后的线条……」 「啊──还有,我是来到联邦之后才第一次看到,抽菸时的手!我超爱那个!」 「男生的手臂更是必看。例如冒汗或是清晰可见的日晒痕迹,从卷起的袖子若隐若现,或是青筋血管浮起之类的。」 「血管浮起超迷人的。」 「伤疤也是,有的真的很帅气。不过看起来太痛的就有点那个,很容易想像到有多痛。」 「实际上那些男生现在啊,已经变成在炫耀伤疤了喔。」 像是「这是在某某地方战斗时,被战车型打中留下的伤──」,或是「这是在强制收容所强行爬上围栏时被铁丝网勾到的伤──」之类,可以听到一些只有八六笑得出来的插曲。 少女们只是从旁听到一点,无法理解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刚才的情色话题讲到炫耀伤疤去了;不过闲聊本来就没什么脉络可言,恐怕连那些男生自己也说不上来。 讲到这里,蕾娜想起辛也是满身伤疤,不禁双眉紧蹙。 比较旧的伤应该已是七年前的事了,他身上那些伤疤却清晰可辨。以蕾娜到现在还没听说过由来的脖子伤疤为首,每一道伤痕都在沉默中显示了他至今跨越过的无数死斗与痛楚。 大半伤疤,恐怕都是在第八十六区留下的。 ……话说回来。 自己明明发出尖叫,明明还害臊到逃走。 怎么感觉好像看得仔仔细细,没一点女孩子的矜持…… 蕾娜察觉的瞬间立刻难为情起来,暗自羞红了脸。 要举例的话,像是述说著长年战场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日晒肌肤与本身肤色的界线,或是体型细瘦却有著一身结实肌肉。
个头差不多几乎停止成长了,所以今后可能会渐渐接近成年男性的精悍。 真要说起来,平时穿军服或机甲战斗服的时候,蕾娜也常常情不自禁地观察他那跟自己截然不同的骨架、肌肉或是肌肤的质感…… 就在蕾娜满脑子这些念头,想得出神的时候…… 「蕾~娜~?」 抬起头来一看,原本分散在宽广浴池中各处的八六少女们,不知不觉间变得就像盯上猎物的猫一样步步逼近,把蕾娜吓了一跳。 「呃……?」 距离好近,人数好多,而且所有人都变了眼色。总觉得…… 好可怕。 「蕾娜的肌肤好光滑喔。」 「既没有晒黑也没有伤疤……G,让我们摸一下好不好?」 「没事,只摸一下就好。只是轻轻戳一下而已,可以吗?」 「咦,请、请等一……啊!」 蕾娜抵抗无效被抓住,四处都有人伸手过来用手掌乱拍乱摸或又戳又拉,蕾娜哇哇大叫。 一回神才发现,那些男生又陷入一片死寂了。 于是,后来泡到有点头晕的少年们与兴奋过度以至于比入浴之前还要累的少女们,一起在从大浴场走出去的大厅里懒洋洋地瘫著。这里原本是保留古代建筑原味的别馆内一处列柱中庭Peristylium,现在上面加装了玻璃屋顶改成厅房。 如今古老建筑成了饭店,据说这里就变成了休憩用的空间。大厅里摆了好几张恰好可供一两个人躺卧或靠坐的沙发,保持著不会受到其他沙发影响的间隔,每张沙发上都铺有薄云般的羔羊毛皮。 在冷气凉得恰到好处的大厅里,身穿民族服装的侍者用托盘端著壶装冷饮与玻璃杯,机敏地四处走动。 沙发的材质让身体一坐上去就会往下沉,铺在上头的毛皮轻柔蓬松。
一旦禁不住诱惑闭上眼睛,可能就会不小心睡著,因此辛费劲地撑开有些沉重的眼皮。 他觉得自己太松懈了,但也无意改正。 结束联合王国龙牙大山据点的攻略作战后,大约过了一个月。其间他离开作战行动,接受特军军官的一般教育课程兼做休假,心态自然已经从战场切换到日常生活。再加上他知道现在待在这里是为了放松心情,使得整个人更加松懈。 这里是与联邦西南国境相邻的山岳国家──瓦尔特盟约同盟的一处疗养地饭店,与第二首都爱沙霍恩距离不远。 这个国家以大陆第一险峻的大灵峰伍尔斯特山为中心,是几个小邦联合起来建立的国家。各州星罗棋布于山间的极窄平地,就国土面积与人口而论属于规模较小的国家,不过自建国以来施行不分男女的徵兵制,因此也是个全民皆兵的强小国。 他们早在约七百年前就脱离当时的齐亚德帝国统治独立,自此以来不拥戴君主,施行以各州有力人士为代表的合议制共和政体,又在晚了圣玛格诺利亚一百多年之后,也就是于一百六十年前转变为全体国民皆有投票权的民主共和制。 「……可以坐你旁边吗?」 转过去一看,就如同从嗓音辨认出来的,是蕾娜没错。 「请坐。」辛示意两人沙发空出的一边请她坐下,她拘谨地坐下。一头长发似乎还有点水气,看来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试图把头发弄乾。 蕾娜有些羞赧地开口: 「刚才在浴室真对不起。那个……我不该忽然尖叫。」 「……不会。」 比起那个,辛觉得她们后来的对话比较糟糕,但说出来可能会不必要地刺激到她,所以他保持沉默。 一名女侍把绑带长靴踩得喀喀作响走过来,用乾净俐落又流畅的动作将冰透的玻璃容器端给两人。
「请用冰品……各位刚才似乎玩得很起劲,一定觉得有点热过头了吧?」 盟约同盟以散布于山间的各州组成,是个民族大熔炉,其中比例最高的是青系种,例如这位有著一双青眸的女侍。从她的浓金发色与接近蓝色的眼睛色彩来看,应该是碧霄种的纯正血统。与森林绿意相映成趣的红色民族衣裳,则来自这家饭店所在的雷利诺地区。 「淋在上面的炼乳是我们盟约同盟的名产。本地酪农业兴盛,对乳制品很有自信。请两位尽情享用。」 「谢谢。」「谢谢你。」 两人分别道谢接过冰品。女侍微微一笑。 「毕竟现在不是想吃什么都吃得到,至少能享受一点点心也好。」 盟约同盟是山岳国家。 是从陡峻到至今依然连铺设铁路都有困难,岩石地面与标高完全不适合用来耕作的山峰丘陵组成的国度。 光靠山间的少许农地远远不够让所有国民充饥。盟约同盟的粮食不足问题向来是凭藉贸易与技术赚取的外汇向他国购买粮食,以补充国内所缺。 因此大陆各国在「军团」战争当中各自受到包围与阻绝,使得粮食进口随之断供,对盟约同盟是攸关性命的问题。即使不像共和国几乎所有粮食都是自动工厂的合成食品那般极端,盟约同盟在这十年间粮食也几乎全数仰赖自动工厂。 以炼乳与冷冻水果装饰的刨冰入口即化,其中带有一种不属于水果的特别清香。 蕾娜在辛身旁同样将汤匙含进嘴里,睁大了眼睛。 「真的好好吃喔……而且有种好闻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 「我想应该是松针吧。」 「松针?哦……」 蕾娜好像觉得很稀奇,从各个角度端详汤匙上的碎冰。
「不同的国家真的总有不同的食物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加了松针的食物。」 「前半句我同意,但一提到松针,无论是联邦还是第八十六区,都会用来代替茶叶或是替肉类去腥。」 顺便再提一点,就是八六原本──虽然辛至今没有实际感受,而且也不愿意承认──也是共和国国民,因此在共和国的文化当中并不是完全没有松针茶这个东西。 「或许是这样没错……」 蕾娜鼓起了腮帮子。 辛看著她,耸了耸肩。 「也许蕾娜当初应该来第八十六区看看的,享受瓦砾堆的风景与合成食品。」 辛的语气摆明在开玩笑,蕾娜似乎也听出来了。她噗哧一笑,也跟著说笑。 「那个我知道,在大规模攻势中吃得够多了。」 「你觉得吃起来像什么?我不会生气,你说出来没关系。」 「嗯……这个嘛……」 这是八六之间的老笑话了。蕾娜也用一种明显取乐的表情,假装想了一下。 「「塑胶炸弹。」」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蕾娜轻轻笑出声来,辛看了也展露微笑。 笑完之后,忽然间,蕾娜眯起了眼睛。 这个大厅原本是列柱中庭,过去的中庭如今加装了几何图案的玻璃天花板,光线变成了缀饰白色地板的花纹。据说色彩会随著时间而产生微妙变化,是无法触摸的光之艺术。 蕾娜让这种虚幻的辉耀映入眼底,说: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既安静──又尽是美丽的景色。」 「──」 盟约同盟国土虽小,但这间饭店所在的疗养地距离「军团」战争的前线相当遥远。
这些山地之民过去曾以世界首创的多脚装甲兵器成功抵御了帝国的十五个战车师团,如今与「军团」对峙时仍不失当年的精练勇锐。 所以战火的气息传不到此地。 听不见远处的炮声。 也没有机库的人声喧嚷。 就连不曾止息的「军团」们的悲叹,从这里听起来也很遥远。 这对辛而言,是不熟悉的寂静。 他的日常生活总是与战场的喧嚣同在。 炮响不绝于耳,空气中永远都有机油与硝烟的气味,整个世界满是沙尘与战尘。 习惯了那种日常的他目前还无法实际体会到,这种安稳平静才是平常人的生活。 即使如此。 他再也不会──觉得心灵失去平静了。 「你说得对。」 在晚餐之前还有一些时间,蕾娜暂时回饭店的客房一趟,把各种入浴用具放好。 蕾娜是和阿涅塔共用这间双人房,不过阿涅塔还没回来。蕾娜躺到自己那张床上趁房客入浴时整齐铺好、毫无皱褶的被子上,发呆了一会儿。 她感觉泡澡泡到有点头晕,看来是闹得太开心了。一独处心情松懈下来,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很舒服,意识逐渐飘远。 「咪呜──」被蕾娜留在房间的狄比一面发出从小到大始终如一的高亢叫声,一面靠过来。外派到联合王国时没能带狄比同行,黑猫已经足足两个月以上没能待在蕾娜或辛身边,于是变得比以前稍微爱撒娇了一点。它毫不客气地爬上蕾娜的肚子,蕾娜闭著眼睛用一只手摸摸它,得到一阵呼噜呼噜的愉快声音做回应。 蕾娜一边在舒适感中打盹,一边回忆这阵子发生的大小事,意识自然而然地飘往一处。 那是她在联合王国的雪地战场听到的一番话。 这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与高机动型战斗后,辛对她说了。那些话语像是哀求,带著他如同迷途小孩般的脆弱与伤痛,是他唯一一个即使如此仍无法不去追求的心愿。 ──我一定会回来。所以……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想带你看海。 ……他讲的那些话,说得明白点…… 「就是那个意思」……没错吧……? 一想到这里,蕾娜忽然觉得好难为情,两手覆盖脸颊在床上滚来滚去。 会是我……自作多情吗? 可是,怎么想都只会是那个意思。 他说,他一定会回来,说「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还说想带她看海。如果不是那个意思,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可是,说不定真的只是她自作多情。 辛在这一个月来放假时会去邻近基地的城市就学,已经修完高等教育的蕾娜不知为何也被当成学生,于是跟他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其间辛似乎已经整理好心情,会笑也会开玩笑,心态似乎变得从容了点。 那段校园生活对蕾娜来说是一份灿烂难忘的快乐回忆,但是……其间辛一次也没提起当时托付给她的心愿,也没流露出任何一丝特别的感情。 所以,说不定真的只是她自作多情。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其他意思。 每次思考这件事,最后蕾娜总会像这样脑袋打结。她按住越来越红的脸颊,翻滚得比刚才更厉害。 虽说当时正在进行作战,辛与蕾娜自己都置身于战场,状况实在不允许她做确认,但早知道会这样烦恼来烦恼去,就该趁作战结束、状况平息下来时问个清楚了……嗯?趁作战结束后?状况平息下来,恢复冷静之后再问一遍?办不到,绝对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羞死人了,问得出口才怪。
应该说…… 假如…… 一问之下…… 是她误会了,那该怎么办……! 蕾娜住红通通的脸颊,在床上左右滚来滚去。她又羞又怕,不这样乱动的话就要发疯了。 看到主人占据了整张应该够让一个人使用的中床并在上头滚来滚去,狄比不耐地跳到了阿涅塔那张床去。 真要说起来,既然自己这么在意辛的心情,又担心如果只是自作多情,如果是自己误会了该怎么办…… ……那么自己,自己对辛,又是什么样的…… 喀嚓一声,房门打开了。 「我回来了──蕾娜,我跟人家要了柠檬水来,你要喝吗?听说虽然柠檬是合成香料,但薄荷是真的喔。咦……」 阿涅塔低头看看蕾娜,一脸纳闷。 「你在干嘛啊?」 「阿涅塔……」 被这么一问,蕾娜求助似的抬头看向闺密。床单已经被她弄得皱巴巴的,刚刚才梳理过的银缎发丝也弄到东翘西翘,惨不忍睹。 「阿涅塔,我问你喔……你觉得辛他,对我是怎么想的……?」 阿涅塔沉默了。 她闭口不言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她深深地大叹一口气,就像在释放体内的压力。 「……蕾娜。」 「呜。」 「我很~清楚你是个超级天然呆,但是拜托,让我K你一下好吗?」 「……………………………………对不起。」 「喵──」狄比发出了分不清是同意还是事不关己的叫声。 除了有点泡澡泡晕头之外,更主要的原因似乎是松懈过度,辛回到客房松一口气之后,漫无边际的追忆立刻淹没脑海。
仰望著复杂木材拼装的工艺天花板,辛有些漫不经心地回想这些在脑海中播放的记忆。 像是直至几日前为期一个月的学校生活,或是那时与同袍们的对话。那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话家常,除了像这样无意间重回脑海的时候之外,连记在心里的实际感受都没有,说穿了都是平凡无奇的小事。 其中,最终占据脑海的是蕾娜的事情。 一个月前在联合王国的雪山时与她的对话。 自己说过的话。 ──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到了这个地步…… 他觉得实在该有自知之明──不该再逃避了。 自己想得到什么?……什么能让他即使只是欺骗自己,也能活下去? 自己对蕾娜抱持著何种感情? 一去意识到那份感情,即使辛也不免感到害臊,紧闭双眼后把头用力靠到枕头上。 也许因为这是一种陌生的感情,总觉得无处宣泄又孤立无援,莫名地心神不定、坐立难安。这让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怕出错,迟迟不敢踏出一步。有人说他胆小,说的真是对极了;回想起在这约莫一个月的学校生活休假期间,自己好几次想对蕾娜表白,到头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窝囊德性让他有点沮丧。 辛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这份感情是从何时开始的。 当辛注意到时,内心的某个角落总有她的存在。两人得以重逢,变得能在同个战场上并肩作战,她在辛心中的地位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辛再也无法蒙骗自己了。 同时他也知道既然已有自觉,就不能再隐瞒下去。 回想起来,自己总是把自私的心愿强加在她身上。希望她记得辛,希望她能活下去──希望她不要像其他所有人一样,留下辛一个人。 辛不能因为她回应了自己的这一切心愿,就继续依赖她的善意。
辛想带她看海──想与她一起看海。 既然如今他已经察觉──这份心愿正是自己真正的期望…… 话虽如此。 「……辛。」 这份心愿毕竟也是辛一个人的自私愿望。蕾娜至今回应了他所有的心愿,并不代表这次她也非得回应不可。 「……辛。」 当然,也有可能遭到拒绝。 「辛,喂。」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总是蕾娜在支撑他,他却从没给过蕾娜什么,所以…… 假如蕾娜根本没有那个意思,那该怎么办呢…… 「我在叫你啊,你这笨蛋。」 辛猛一回神看向说话的人,只见莱登不知是何时回来的……该怎么说呢?用一种前所未见的神情站在门前。 好像极度傻眼,又好像烦不胜烦,或是被迫吃了一堆根本不想吃的糖果。 「……干嘛?」 「还问我干嘛?」 莱登深深地从腹腔长叹一口气,说道: 「你真的变了呢。」- 虽说大多是合成代用品或加速生长的蔬果,不过盟约同盟早在战前就以自动工厂生产的粮食补充进口之不足,这类食品的品质还算不错。 再加上此地是自古以来贸易兴盛的国家,融合了大陆中北部与南部风味的独特传统料理让八六与蕾娜等人啧啧称奇,边吃边聊,晚餐气氛相当热闹,使每一位负责餐桌服务的侍者都露出了微笑。 盟约同盟与联邦相同,而与共和国以及联合王国不同,大多都习惯喝咖啡。大家饭后享受与联邦不同香气的替代咖啡与甜点,各自心满意足地呼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铁灰色的人影站到了晚餐大厅的入口。 「时间到了,各位。
」 她有著一头金色超短发,以及鲜艳的红唇。在这尽是身穿便服的少年少女的场所,那身铁灰色的军服显得有些不祥。 葛蕾蒂。 气氛霎时如弓箭上弦,几人做出回应站起来。 蕾娜也是其中之一。她向同桌的同袍致意后离席。「辛苦了。」「加油。」「有劳汝等了。」留下的安琪、可蕾娜与芙蕾德利嘉出言慰劳她们。 蕾娜回到房间,打开衣柜。 她套上从旅行箱里拿出来挂好的深蓝军服。 这是深蓝金边的共和国军服,是她在休假期间一次也不曾穿过,一个月以来首度加身的军人服装。 隔了一个月后穿起军服,心态也自然而然地调整过来。最后她将白银长发撩到背后任其垂落,与同样换上军服的阿涅塔一同走出房间。 到达饭店门厅时,葛蕾蒂、辛、维克与蕾尔赫已经在等著她们。 他们分别穿著铁灰、紫黑与胭脂色的军服。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不会……那么,我们走吧。」 葛蕾蒂用一如往常的鲜艳红唇微笑后转身,蕾娜与阿涅塔跟随其后,接著辛、维克与蕾尔赫也跟上。推开双开门的门僮与在场的门房做出了与优美的古典制服不是很相衬的、给人鲜明印象的举手礼──盟约同盟是男女国民皆兵的徵兵制强国。 橄榄绿与棕褐色的丛林迷彩大型车辆已经在门廊外待机。 前后车门上,绘有自豪地让卷角朝天,英锐挺立的山羊徽章。 下车等候的正副驾驶员打开车门,蕾娜等人坐上后座。这种车辆是用来将货物或人员运送至炮火不及的后方地区,即使坐上将近十个人都还有空间。 车门关上后没过多久,车辆就伴随著引擎发动的震动,平顺地开始行走。
可能是作为送行吧,隔著黑玻璃可以看到塞欧拉开房间窗帘俯视他们,在轻轻挥手。 「──真不好意思,伊迪那洛克中校、诺赞上尉。你们是战斗人员,却让你们来帮忙。」 「不会。」 盟约同盟的国土多为山地,城镇星罗棋布于少许的平地上,只须开车走一小段距离,视野很快就会封闭在森林的绿意中。此刻除了月影之外黑暗无光,树木轮廓宛如黑压压的长枪林,将夜空切割出形状。 当这片黑暗封闭了车窗时,葛蕾蒂开口说道,辛在她的斜前方轻轻摇头。 蕾娜与阿涅塔此次只是到场,被叫来处理后续事宜的只有辛与维克两人。 「第一机甲群我们这时候本来应该已经结束休假进行训练,但因为那个试作装备还没来得及服役,要不是有这件事可做的话,我们只能无所事事地等候命令,所以这样刚好。」 机动打击群的处理终端大致分成每组两千人的四个机甲群Group,每次由两个群担任作战行动,一个接受训练,一个到附设学校上课兼做休假。 从外派至联合王国回来后,辛等第一机甲群进入为期一个月的休假,而这一个月就快结束,正要进入下一个训练期间。 话虽如此,但训练计画中追加的新装备毕竟因为是临时提出,其实还正在进行最终测试。 虽然新装备不是完全重新开发,而是将盟约同盟原本供应国内机甲使用的武装以联邦与联合王国提供的技术改造给「女武神」使用,但竟然才一个月就完成了。或许该说不愧是以技术享誉国际的盟约同盟吧。 新装备尚在测试,当然也就不能用来做训练,因此训练暂时延期。 于是在这空暇无事的期间,包括为了另一件事受到召集的辛与维克,大队长级人员以及他们麾下的战队就来到了盟约同盟,主要目的是协助进行测试。
不只他们俩,全体战队人员都在盟约同盟的善意提供之下,住进了平时作为同盟军疗养地的温泉饭店。 想起不久之前的喧闹,辛耸耸肩。没错,这就像是──…… 「就像是让我们放假放久一点。实际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我也不例外。」 「那就好……因为第一机甲群在短期间内看了太多凄惨的场面,尤其是你们这些作为机甲群中心的六个战队。高层认为你们心里应该会受到不少震撼,需要特别照护。反正既然有这机会,就跟盟约同盟谈了一下。」 先是夏绿特市地下铁总站的成堆腐尸,接著又是列维奇要塞基地以「西琳」与「阿尔科诺斯特」堆成的攻城路。精神医疗班的报告指出处理终端们的精神状态原本就因为自幼遭受的迫害而有些失衡,这次精神更是承受了巨大负担,因此高层判断有必要为其纾压。 任务造成的压力本来应该在休假期间纾解,但以八六来说,放假的地点并非故乡或家人身边,而是在机动打击群总部的军械库基地近旁新设的学校。虽说学校所在的城市与基地之间隔了一条河,且放假时会住进学校宿舍,但还是能远远t望到基地,也会听见演习的空炮声。 就连放假期间,都无法完全拂拭八六长年置身的,比和平更令他们熟悉的战斗气息……这样承受负担的精神恐怕得不到休息。 「我想你们应该听说了,其他第一机甲群的孩子们目前也都到联邦各地的观光地去疗养了。只有班诺德军曹带领的极光战队队员回绝了,他们说想利用这段时间多陪陪故乡的家人。」 「似乎是这样。」 附带一提,没来到这里的处理终端们逗留的观光地几乎都是他们文件上的前贵族监护人以前领地的疗养地。由于他们至今仍握有一点潜在的权力,因此关于这个部队的相关特别应对方式,这些监护人常常能适时适宜地发挥功能。
「……等战争结束后,真想找个时间跟部队全体人员一起去南方海边的哪个度假村玩。不然对大家太不公平了,再说也能让大家改变心态,知道战争是真的结束了。」 海边。 蕾娜在辛的身边听到这两个字,心跳漏了一拍。虽然葛蕾蒂应该不是心知肚明,而故意这样说的…… ──我想带你看海。 那是蕾娜从未看过的,一整面的碧蓝。 等有一天战争结束,到时候…… 两个人一起去。 ……就我们俩? 蕾娜忍不住这么想,回过神后急忙摆脱这个念头。现在正在执行公务,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话说回来,「女武神」的任务记录器其实会记录处理终端的发言,葛蕾蒂这个旅团长对于辛在那段对话当中的发言其实掌握得一清二楚,但蕾娜没想到这点。 因此她没发现葛蕾蒂存心要开他们的玩笑,说完之后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辛;也没发现辛露骨地转移目光,硬是不予理会。 原本在夜路上小心开车、保持沉默的伍长头也不回地说了: 「待战争平息的时候,希望各位能纯粹抱持观光的心情,再度莅临我们盟约同盟国内──在一些被可恨的臭铁罐占领的地区还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或景点。我们都非常希望能让各位尽情欣赏。」 葛蕾蒂面露微笑。 「谢谢你,伍长。」 车子停了。 盟约同盟虽然气候寒冷,但日照量比联邦或联合王国都来得大,因此拥有苍郁的森林。刻意保留此种天然掩蔽,那栋设施彷佛埋没在枝繁叶茂的华盖底下。 这原先很可能是伪装成地形起伏的一种司令部机能。
周围以两圈铁丝网与步哨防护的高度戒备,对蕾娜或八六们而言,他们在联邦的自家总部基地已经渐渐看惯了这种属于高机密度军事设施的警戒态势。别说入侵,连偷窥内部状况都会受到限制,是用来捍卫护国之剑的牢笼。 驾驶员拿出ID卡核对,大门开启。车子沿著不是直线而是弯曲的「单一道路」行驶一段时间,来到建筑物的正面。众人在这里下车,换成每个人各自出示ID卡,金属门这才开启,迎接众人入内。 等门扉完全关上后,葛蕾蒂开口了: 「……那么,你们对情况知道多少?」 两名驾驶无法进入这栋建筑物,也没资格得知室内的情资。所以葛蕾蒂在接送的车上没能向他们确认这个问题。 「听说联邦与联合王国,再加上盟约同盟,这三个国家的情报部正在共同进行审讯──盟约同盟不是与前次作战毫无关联吗?」 「盟约同盟是友邦,我们没有理由将他们屏除在调查行动之外。况且作为回报,对方还承办了那个新装备的开发工作呢。」 瓦尔特盟约同盟曾是全世界最早开发机甲,运用在高低差距极大的山岳地带担负国防职责的国家。 如同这项经历所示,盟约同盟是技术大国。只在山间拥有极少耕地与牧草地的盟约同盟有很多国民无地可耕。国内将这些多余人力投入贸易与军事,以及研究与工业上,成为自古以来始终拥有高度技术力与工业水准的国家。 大贵族以税金名义从广大领地与众多领民身上徵收农作物与收入获得富贵有余的财力,又因为不须从事生产而有多余时间,各家名门贵族耗费这一切资源以研究成果互相较劲,而培育出那种超乎国际水准的技术力,只是终究还是比不过昔日的齐亚德帝国。 「再说,盟约同盟的中立以这个情况来说很有价值……齐亚德联邦与催生出『军团』的帝国建立在同一块国土上;联合王国则是开发了『玛丽安娜模型』。
假设今后两国要向各国公开情资,与其只以这两国进行,有作为中立国的盟约同盟加入,多少能增加一点可信度。」 这里的主要设施位于地下,如同联合王国的列维奇要塞基地或备用阵地带。一行人走下好几层楼,进入质感冰冷的走廊。 本来默默听著的维克说了: 「这三个国家的情报部共同审讯……花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半点成果吗?」 「咦?」蕾娜睁大眼睛,葛蕾蒂单以视线往后看,眯起眼睛。 维克用一种引用滚瓜烂熟的经籍典故般轻松自在的口吻继续说道。对他而言,这连推测都算不上。 「不然身为专业情报部,哪会请求身为战斗人员的我或诺赞帮忙?运用智慧与言词代替野蛮暴力,是以情报为战场之人的尊严。把战斗人员请进他们的战场──本来是有损他们颜面的。」 葛蕾蒂叹了一小口气。 「对,你说得没错……他们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连它生前的名字也是。」 姓名与军阶、出生年月日与兵籍号码。 这些在战争条款中是规定俘虏必须回答的情报。 当然,这只是说根据战争条款;既不抓俘虏,在杀伤人员时也不会区分军民的「军团」程式当中,自然并未写入禁止这两项行为的战争条款。即使如此,如果连这么基本的情资都问不出来,情报部人员可说颜面尽失。 的确,身为机械的「军团」无法下药。 由于「军团」没有痛觉,因此拷问也不具意义。 但是所谓的审讯官,即使不用药物或拷问也应该要问得出情报。据说更有本事的人别说伤害对方,连一根寒毛都不用碰,就能在对方不知不觉间问出情报。 「听说它完全不回应任何沟通。声音、文字,全都毫无反应。」 「……原来如此。
那还真是……」 这样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审讯官也束手无策了。 「它真的能够进行对话吗?真的就是『她』吗?就连它究竟有没有人类的记忆或人格等性质都受到怀疑呢。」 「……所以才会把我们叫来,是吗?」 与地上一样,长长的走廊弯弯曲曲,当遭受敌军入侵时可以削减其进攻速度。一行人来到走廊底端,装设于尽头的、戒备森严的三道锁金属门开启。 透过扬声器从中传来下指示的声音,是如今已听惯了的联邦口音。他们听从指示进门,走进室内。 身穿联邦铁灰、联合王国紫黑与盟约同盟深枯叶色军服的军人们转过头来。 站在他们之中,一位身著联邦铁灰色军服,拥有血红头发与眼睛的女性军官瞥了一眼辛,用只有他能看出的程度浅浅一笑。 辛明白对方是活用异能,隶属于联邦军的一名特技兵。很可能是迈卡的血统──他母亲的家族成员之一,也就是具有精神感应异能血统的其中一人。 听葛妲.迈卡女侯爵所说,迈卡的旁系之中有一个家族能与非亲属之人进行精神感应。这位女性应该就是该家族的成员。 如果连她都无法看穿它的心思……会怀疑「对象物」是否有人格也合情合理。 据说这个房间,原本是开发中军武的地下实验设施。可能是为了怕电磁干扰,整面墙壁全覆盖著金属板,一道装甲板墙壁严密地隔开后面的广大拘束室与前面的狭窄观察室。墙上开著特殊的强化压克力窗户。 在这扇很可能具有防弹、防爆功能,且能操作夹在内部的特殊材质偏光板,让人从后面的拘束室无法肉眼看见观察室情形的加厚窗户的另一头…… 一架斥候型被拆除脚部,并以多个螺栓钉死在地板上,受到了拘束。 它有著宛若月光的白群色装甲,以及此一个体独有的满月般金色光学感应器。
武装早在被掳之前就已经丢失,机体绘有女神凭倚新月的识别标志。 「无情女王」。 第七卷 Mist 第二章 迷雾之蓝 「──结果昨天什么回应都没得到呢。」 早餐如同盟约同盟许多饭店采用的那样,是自助餐形式。 正如负责分配菜肴的厨师握著拳头说绝对好吃、强烈推荐的那般,淋上大量现场热熔起司的马铃薯料理美味无比。蕾娜把最后一口送进嘴里,咽下后说道。 薄切马铃薯虽是合成淀粉制的替代品,但起司是真材实料,堪称人间美味。看到眼前的人盘子里也有一样的菜肴,她在心里满意地点头。 「当初就有人指出,这可能只是引诱你或维克、联邦或联合王国的精锐部队上钩的陷阱。但假如真是如此,对之前联合王国作战当中捐躯的人就太……」 「至少我觉得,我听见的『她』的声音与她生前的声音纪录一样。要下那种结论还太早。」 坐在她对面的辛回答,在他面前的白色盘子里,起司欧姆蛋以及加了大量奶油的炒蛋堆成了金色小山。这是负责鸡蛋料理的厨师推荐:「两种都很好吃喔,你要哪一种?啊啊,反正你们年轻人需要多吃点,乾脆都拿吧!」所造成的结果。 这家饭店同时也具有盟约同盟军疗养所的功能,厨师们虽然早已习惯伺候好胃口的军人,但这个尽是少年兵──由食量正大的少年少女组成的部队似乎仍让他们感到很新鲜。自从所有人昨天用餐发挥过旺盛的食欲后,现在每位厨师都心情大好,又是「这是最推荐的面包」又是「新汤出炉喽」,抢著照顾蕾娜等人。 「再说,我觉得昨天没有反应是正常的……因为昨天,我是关掉麦克风呼唤她的。」- 他说有个想法想先试试。 「偏光设定就照目前这样……诺赞,麻烦你关著麦克风呼唤她看看。
」 听到维克这种不解其意的指示,辛皱起眉头。他们置身于审讯室的银色幽暗空间中。 如同拘束室内看不见审讯者的身影,观察室里的声音也不会传进拘束室。需要使用专用的麦克风才能进行沟通。 「你这话是……」 「在龙牙大山的攻略作战,『无情女王』最后主动在你面前现身,对吧?……明明那对于即将沦陷据点的指挥官来说不但没意义,根本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行为。」 当时辛受困的熔岩湖位于龙牙大山据点的最底层,是再也无处可去的死路、连通讯都遭到厚实岩盘遮蔽的孤立牢笼。 在遭受机动打击群攻打,据点一步步沦陷的状况下,身为「军团」指挥官机的「无情女王」绝不该造访那种地方。因为那里无路可走,也无法向任何地方发出指挥通讯。 「也许只是偶然。也许只是我们人类无从推测,其实这对『军团』来说是有合理的目的。但是──也不能断定她不是刻意出现在你面前。首先我想弄清楚这点。然后如果她的目标是你,也想知道她想得到你的什么。」 「无情女王」只是一时大意才会落入机动打击群的手里受掳,抑或是刻意现身? 假如是刻意现身,她想见的是「谁」?是附近随便一个人都好,抑或是因为在场的是辛她才现身?假如她的目标是辛,她是将辛视为俘虏对象,还是因为辛看过暗藏在高机动型体内的讯息?是看中他与旧帝国皇族相同的色彩,还是因为辛是最后击毁高机动型的人?又或是因为能听见「军团」悲叹的他,声音传到了女王耳里? 什么是触发「无情女王」行动的因子,其中显露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只能听见『军团』的声音,不能进行对话……这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 「你是说过。但是,既然你能听见那些亡灵的声音,那些亡灵或许也能听见死神的声音──会这样怀疑很合理吧。
」- 结果……「无情女王」还是没有回应辛的呼唤。 「──他说『军团』也许听得见我的声音……没错,它们偶尔是能够掌握我的位置。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能跟它们沟通过。」 「是的──假如能够沟通,或是对话……那个,你也不用跟你哥哥交手了……只是……」 蕾娜静悄悄地放下餐刀,指尖抵著嘴唇一面回想一面点头。 她想起昨天看到的那架白群色的斥候型。 那个月黄色的光学感应器,一瞬间,就只有一瞬间…… 「我感觉她──明明应该看不到,却好像看了一下你。」 血红眼瞳无声无息地回望蕾娜,让她微微偏了偏头。 「怎么了?」 「听起来蕾娜似乎是把『军团』当人看──而且你不会叫它们臭铁罐。」 被他这么一说,蕾娜眨了眨眼睛。这倒是。 而且──这让她发现,辛也是…… 「……你是不是其实……很不喜欢那种称呼?」 不喜欢听到别人把那些机械亡灵称为臭铁罐──称为怪物。 也不喜欢别人把受困于「军团」体内的哥哥亡灵,不假思索地当成怪物。 「是不至于很不喜欢……」 讲到一半,辛停顿下来思考片刻。彷佛给自己一段细细追溯思考与感情的时间。 追溯自己放著不管,任由它暧昧不清的心情。 看来,辛已经决定不再以一句「不太明白」,就任由它继续暧昧下去。 原先之所以放著不管,除了因为在第八十六区的战场没那多余的心力,可能也是某种程度的逃避。当时不愿去想、不愿面对的事物就弃置不管,视若无睹也行。因为那时候就算去思考、理解了,也无济于事。
因为迟早──作为八六的命运,本来是一定会死于战场。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辛活了下来,然而从死亡命运获得解放后,仍然没能跳脱终将一死的心态──其实明明有必要去面对,却一味逃避。 结果导致前次在联合王国的那场惨不忍睹的混乱。 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你说得对,我不愿意那样称呼哥哥。即使变成了『军团』,哥哥对我来说还是哥哥,还有凯耶或其他被带走的人也是。就跟他们一样,我不想把『军团』──叫成臭铁罐。」 因为无论是吸收了战死者亡灵的个体,或是如今数量已经减少的纯粹机械亡灵,对他而言一律平等,都是仿徨悲叹著想安息的亡灵。 因为,他已经听见了它们的悲叹。 蕾娜淡淡地微笑了。 「因为辛很善良啊。」 「……你最近常常这样说,该不会是觉得用这句话应付我就行了吧,蕾娜?」 辛用挖苦人的口气说,蕾娜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我是真的这么认为才会这样说啊……谁教辛你总是没有自觉。」 「因为我就是不这么认为。」 「你真是的……」 辛总是这样说,毫无自觉,把满不在乎地削减自己的身心当作理所当然,让在他身旁看著的蕾娜好担心。 「……啊,还有,关于本来要做确认的那件装备,由于『无情女王』的调查照目前看来可能还需要时间,因此我想请辛专注于调查工作,协助测试装备的事情就交给莱登他们……」 辛一听马上不高兴地闭口不语,让蕾娜轻声笑了起来。 「辛,你现在的反应就像玩具快被没收的小孩子一样喔。
」 ……就像这样,莱登从稍远的餐桌厌烦地看著一大早就进入两人世界的作战指挥官与总战队长两位阁下,同时为话题做总结。 「……所以,看来辛那家伙总算是做好觉悟了。」 大伙儿在讲的,是关于昨天辛在客房若有所思的模样。只不过与其说若有所思,其实大家已经差不多摸透了他的想法。 「都那么明显了,本人之前别说觉悟,竟然连自觉都没有,反而很厉害耶。」 「他们俩已经好懂到就连不太清楚状况的我都看得出来了。」 赛欧拿著被肉脂弄得完全失去光泽的叉子,坐没坐样地用手撑著脸颊回应;达斯汀停止撕开替代面包接下去说道。 一位女厨师终于下了柜台内的待机任务,端著一大盘刚煎好的香肠(部分使用合成肉)在各个餐桌间绕来绕去,笑容灿烂地问大家要不要再来一些,于是所有人都在装满菜肴的盘子里设法拨出空位拿了香肠。 马塞尔发出脆响咬断香肠,由于香肠刚煎好很烫,他张著嘴哈气了半天后说: 「虽然差不多看习惯了……但跟特军校那时候比起来,感觉超意外的。」 「放心,我们也很意外。」 「就算跟第八十六区那时候相比也一样,那样的队长与其说感到意外,不如说根本想像不到呢。」 瑞图说著,把薯条一根接一根地放进嘴里;尤德把喝光的奶油浓汤碗放到一旁问道: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莱登用鼻子吐气。 「他现在如果又退缩,只会把我们烦死。」 「就是啊──」 「……坦白讲,我已经不耐烦了。」 所有人都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得帮他一把才行。
」 另一桌换成站在蕾娜这一边,安琪、西汀、阿涅塔、满阳与夏娜交头接耳商量同一件事。无异于其他餐桌,她们也围绕著装满菜肴的盘子。 至于似乎无意参与,保持沉默切开满满莓果酱汁三层松饼的可蕾娜,以及一副心里还没完全看开的表情大嚼浸满蜂蜜的法式吐司的芙蕾德利嘉,虽然值得同情,但就先别理会吧。 「问题在于蕾娜还没有自觉,对吧?」 安琪咽下最后一口铺满烤苹果片的吐司说道,西汀一边一次叉起几片还在滋滋喷油的培根一边回应: 「是说都那副样子了还没自觉,我反而佩服起女王陛下来了。」 「辛也是,该怎么说呢……明明就那么好懂……」 「那么,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阿涅塔一面把盟约同盟传统的果乾谷片舀进张开的嘴里一面叹气,身旁的满阳微微偏头。她一口吃下去的草莓比想像中酸,整张脸皱了起来;夏娜一面分些涂了果酱的长棍面包给她平衡一下,一边慨叹道: 「要帮她一把是无所谓,但症结在于蕾娜没下定决心。」 「就是啊……不过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要是再当缩头乌龟会把我们烦死。」 「老实说,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在场除了可蕾娜与芙蕾德利嘉之外,所有人都由衷傻眼地叹了口气。 「得设法断了蕾娜的退路才行。」 「──受不了,成天谈情说爱,真羡慕平民心态这么轻松。」 维克敬谢不敏地置身事外,对著被他如此评断的辛与蕾娜,以及似乎打算支持两人的八六们唾弃地说。 他不喜欢人挤人所以在房间用早餐,之后只为了优雅地享受餐后咖啡才来到餐厅,但嘴里说的却是这种话,毫无格调可言。
即使王位继承权遭到褫夺,受人畏惧为玩弄尸体与死亡的冷血蝰蛇,但毕竟还是个王族。更何况他还是紫瑛种最后的异能血统──伊迪那洛克的异能继承者。 维克既无权拒绝传宗接代,也不准与其他血统混血。别说自懂事以来,早在呱呱坠地之前,他的正室人选已经敲定,甚至连必要时的侧室人选也是。不只是他,伊迪那洛克皇家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独角兽血统的传人,没有基于恋爱这种渺小私情选择结婚对象的自由。 况且追本溯源,所谓的恋爱并非人类此一物种自古以来具备的习性,而是在距今不远的近代诞生的新概念,不相容于联合王国尊崇古制的价值观。 因此眼前上演的酸甜青涩的青春场面看在维克眼里只觉得拖泥带水又令人厌烦……他可没有在嫉妒他们。 坐在维克的对面,蕾尔赫双手捧著不能喝但还是点来做个样子的咖啡,慢条斯理地开口: 「殿下,那个……您是不是该跟您的未婚妻雅罗斯拉娃公主进行正式的订婚仪式了……」 「闭嘴,七岁小孩。」 蕾尔赫继续端著咖啡杯探身向前。 「可是,公主为了殿下拖延仪式的事烦恼到最后,竟然找上了下官这区区一个机械人偶商量呢。公主说也许是她至今未能帮上殿下的忙,或是自己还有什么不周之处,串串珠泪恰如初开的玫瑰洒落朝露一般……下官看得实在不忍心。」 「…………」 他知道。 不合己意的谏言带来的不悦及感受到的些微愧疚让维克沉默不语。 那个少女系出联合王国豪门之中承继了独角兽血统的家室,只因为其血统而中选。 要百依百顺以免遭受为夫的王子惩罚,检束自我不得过问政事,身体健康足以承受生产之痛──少女受人如此培植,只为成为抚育伊迪那洛克传人的母胎。
她绝不是个品性不良的女孩。 不只如此,少女从未对他有过任何不满,面对不只身分地位远低于自己,甚至连人类都不是的蕾尔赫既不乱发脾气,也不说半句怨言,是个心性善良到愚昧地步的好女孩。 即使如此…… 「……住口。」 别人也就算了,竟然是她来叫自己选择别人。 他还没有能力去接受这种意见──别人能说,唯独外貌与蕾尔赫莉特如出一辙的她不行。 环顾这少年少女们有说有笑、一派和平的早餐景况…… 隶属于机动打击群第二七整备中队──「女武神」整备中队的八六整备人员,葛伦.秋野军曹叹了一口气。 姑且不论自己跟其他同袍本来就是来工作的,这些小鬼头照理来讲,应该是来放假、开心旅游的才对。 「这还真是难启齿……抱歉事出突然,不过该干活啦,处理终端们。」- 『演习状况开始。』 『系统启动.WHM XM2「女武神」。』 『Mk1「狂怒戎兵」──启动。检查系统。』 『脚部线束──确认已连接,完毕。』 『「弗丽嘉羽衣」──正常启动,开始连结。』 『确认主回路──正常。』 『确认备用回路──正常。』 子视窗于通知处理终端追加装备已正常启动后关闭,辛短促而犀利地呼一口气。他置身于仅有光学显示器作为光源,阴暗狭窄的驾驶舱中。 出击命令即将下达。 追加装备管制用的全像视窗上跳出了那些文字。 『前进路线净空。』 『「弗丽嘉羽衣」──展开。』- 「好战女神开始行动了啊。
」 看见命名为「弗丽嘉羽衣」的新装备──获得其恩惠前进的机影,那个驾驶员面露冷笑。 色泽骨白、冷艳且凶猛的齐亚德联邦机甲,卓越性能确实够资格冠上告死女神女武神之名。 不过──即使如此,面对他们这群以这f岩战场为地盘的狮鹫,低地机体无从得胜。 「来吧……」 薄唇笑著,展露出愉悦的笑意。 「我们走吧,各位。我们将从要塞奔下山岭,如山羊般敏捷,如大鹫般残暴。」- 『演习状况.第一阶段结束。』 『第二阶段开始。「弗丽嘉羽衣」卸除Disconnect。』 出现这些讯息后,展开的子视窗消失。爆炸螺栓启动,将那件从驾驶舱内看不见的装备炸飞。紧接著…… 一阵冲击来袭。 「…………!」 超乎预期地,比以前唯一经历过的那次更强烈的冲击把「送葬者」向上踢起。辛咬紧牙关,撑过让人险些咬到舌头的震动──他这才想到,这次连缓冲板都没有。 然后他察觉到一件事。 ──第二阶段? 转瞬间,战术状况画面上,显示僚机「破坏神」的光点Blip有两架忽然消失了。 这是…… 『夏娜!』 『──有敌机!』 「送葬者」的光学感应器环顾周围一圈,苍郁的森林战场上没有敌影。然而僚机的雷达或是光学感应器捕捉到的机影,却透过资讯链以光点的形式显示于全像视窗上──资料库未登录,身分不明的机体。 ──敌机……不,也许是敌军部队。 这次规定一入侵敌军支配区域,作战就宣告结束。简报会议时明明告诉过他们,这次没有敌军部队布阵,因此也不用交战。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但他摇了摇头。 状况随时会变化。特别是在浓雾密布、无法看清敌人情况的战场更是如此。 在视野边缘,一个影子窜过绿荫的狭缝。 一看见的瞬间,辛让「送葬者」掉头,即使那影子躲到了树木后方仍毫不在乎地朝它开炮。 将秒速一千六百公尺的超高速转换为穿透力,直径三十毫米的钨合金枪矛贯穿作为掩蔽的树木,躲在后方的某种东西发出颓然倒地的冰冷巨响──既然是被贯穿立木后速度衰减的炮弹击毁,可见敌机装甲应该不厚。 巧的是这点跟「破坏神」──以及它的这架衍生机「女武神」正好相同。 至于资讯链上的僚机,此时此刻又已经有十架以上失去了讯号──看到「独眼巨人」的光点消失,辛眯起一眼,不敢相信竟然连西汀也被击败。即使说是因为遭受奇袭,敌军战力依然不可小觑。 「──战队各员。」 辛「听不见」这个敌人的悲叹。他谨慎地盯著光学显示器开口了: 「敌机虽具有高度机动性能,但装甲薄弱。不用在意一点小掩蔽,尽管开火。不要想依赖我的搜敌能力,由小队联手行动,进行侦测──」 一个影子射入「送葬者」的脚下。 那不是既像四脚蜘蛛,又像匍匐无头骷髅的「破坏神」的影子。同样是四脚,但就像一头巨大野兽──是另一种机体。 「……!」 「送葬者」向后跳跃退开,紧接著是激烈的震动。 铁桩般的金属枪矛刺进「送葬者」原先所在的位置,简直就像被隐形巨人踢了一脚般挖开地面,飞射出大量土块──高周波枪。一样如同「女武神」的破甲钉枪,具备了以炸药击出,捶进极近距离内敌机身上的发射机构。 『──哦!』 飞进驾驶舱的声音让辛眯起了眼睛。
那是敌机里的敌人发出的声音──敌机的驾驶员是故意开启外部扬声器,让他听见自己说话。 那嗓音宛如弦乐器的音色,是声调华丽、婉转动人的女低音。 狼毛般的焦茶色机影著地。如同资料库显示为不明,辛没看过那种让人隐约联想到狮鹫的外观。任由右肩头兽牙般的高周波枪闪闪发光,机体将发射导轨拉回,高周波枪随著沉重金属声重新装填于射击位置。 敌机想必是从树林另一头耸立的悬崖上冲下来的。那是尽管重视高机动性,但基本上设计成以平地市区或森林为主战场的「女武神」模仿不来的机动动作。对方机种重视的不是水平方向,而是垂直方向的机动性能。 如野兽般成对,连那金色都具有兽性的光学感应器嗤笑般闪烁。 『哦,连这个时机的袭击都能够躲掉啊?根据情报指出,你能听见的不是只有「军团」的声音吗?』 辛绷紧神经,眯起一眼。 不像自己这边几乎没有对手的半点情报,敌军部队似乎对他这边的情报有所掌握。 不过,那又怎样? 「……我听不见,难道就不会用想的吗?」 辛本身按照简报说明的那般封锁无线电,只以知觉同步与僚机的处理终端相连,因此这句话不会传给敌机。所以他并不是回嘴,只是自言自语。 别把我看扁了。 八六们呆愣地看这场战斗看得出神。 在映照于光学萤幕的苍郁森林战场中,两架机甲兵器酣战不休,几乎不分上下。 没错,不分上下。 这种景象让八六们愣住了。 因为至今从没有人能与这些代号者当中,他们那如今甚至能单骑技压重战车型的死神并驾齐驱──而且还是在近身战当中。 同样地,敌机的那些驾驶员也愕然无语。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追上他们敬畏、引以为傲的英雄公主的枪矛乱舞。 敌机与「女武神」同样是在设计理念上著重机动战的机体。 与别脚的驾驶员会弄伤身体,以游走人体极限边缘的运动性能为傲的「女武神」相比,在速率范围上几乎可说不分轩轾。 但就敌机而论,还是高机动型比较快。 辛专注于战斗,以极度清晰的意识如此思考。 虽然现在得到了「女武神」,不过在长达七年的战斗经历中,辛大半岁月驾驶的都是「破坏神」。那是性能差劲到被八六们揶揄为「会走路的棺材」,速度奇慢的劣质机体。 驾驶过像「破坏神」那种机体的辛,惯于以行走系统脆弱、速度缓慢的自机与敏捷到不合理的「军团」们展开近身战。假如性能不分轩轾,他不会败给「这点程度的敌人」。 面对掷射而来的高周波枪,辛在击发的前一刻低姿势向前冲,让这发掷射扑空。他于错身而过的同时把高周波刀一挥,将掷射用导轨从中切断,接著顺势改变刀刃的方向,将它砍进敌机的胴部。 狮鹫兽于千钧一发之际向后跳开闪避。辛即刻追击,消除一瞬间拉开的间距。他于踢踹地面的同时把钢索钩爪射进狮鹫兽的后方,利用卷线的动作加快疾走速度。虽然配备大倍径八八毫米炮的「破坏神」早已失去了炮击距离,不过「破坏神」于脚部拥有破甲钉枪,光是踩踏都能变成攻击。 著地的瞬间,除了缓冲系统之外还需要一个关节吸收冲击动作的机甲──属于其中一种的狮鹫兽即使看见「送葬者」的追击动作也无法立刻反应。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狮鹫兽的一双眼睛狠戾地嗤笑。 向后跳开著地的后脚,其中一只勾住迅速拉长绷紧的钢索。它用另一只后脚先著地,接著扭转机身加上旋转动作,以那只脚为轴心转了一圈。
而且仍然让连向「送葬者」的钢索缠在脚上。 「──!」 「送葬者」被拖得失去平衡,机体在遭到拖拉的状态下被迫进行预定之外的加速,比预料中更快到达敌人的跟前。辛还来不及反应,高周波刀的无刃刀背先被踩住,失去攻击力。 即使如此,辛仍使劲弯曲一双前脚逼近机师座舱,勉强让刀锋刺中敌机的装甲。 切换装备选择,击发。 「送葬者」的两具破甲钉枪准确无误地贯穿敌机座舱。 同时在紧贴磨亮白骨般装甲的距离下,敌机的短管战车炮咆哮了- 『演习状况结束。』- 自机.严重损毁。僚机残存数.五。敌机残存数.零。 辛一面看著显示的最终结果,一面打开「模拟器」的座舱罩。 虽然从他这边看不到最后搏斗的那架敌机结果如何,不过似乎是不分胜负。让胜负以平手作结的不知是是对方,还是自己。 总而言之,辛走出仿造「女武神」驾驶舱的模拟器,背靠著流线型的机台呼了一口气。这就是「狂怒戎兵」──是以测试中的新装备做成的模拟器成品。后半称为第二阶段的模拟战斗先姑且不论…… ──这在习惯之前,恐怕很难驾驭。 彷佛全身血液与内脏上飘的加速度,虽然不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但时间没这么久。而且五感会产生混乱,弄不清楚自己朝向哪个方向。 在模拟器一字排开的虚拟训练室,里面理应无人的座舱罩打开,驾驶员走了出来。 盟约同盟的机甲为了提升操纵性,驾驶员会与机体直接进行神经接续,以辅助操纵。沿著脊椎一路贴到脖子后方的软线松开,如蛇一般扭动著前端一一掉在驾驶舱内。 慢了一拍后跟上软线的轨迹,整把绑在高处却还长及大腿后侧的黑色长发散落下来。
「……虽然早已耳闻你技术高超……」 「──『女王』还是一样保持缄默,不过让你们碰面似乎奏效了。」 在玻璃墙围绕的简报室,两人俯视著虚拟训练室。对著不站在自己身旁而是拘谨地后退半步的葛蕾蒂,那位步入老境的女性将官说道。她有著染红的长发与青玉种的蓝色双眸,谨严端正的姿势彷佛身体以钢铁为脊柱。 她正是盟约同盟军北方防卫军总司令,贝儿.埃癸斯中将。这位女中豪杰在之前的电磁加速炮型讨伐战当中,曾代表盟约同盟参加对策会议。 「昨天审讯的照片经过分析,发现那玩意儿在诺赞上尉的呼唤下稍有动作。应该可以将它视为一种反应。」 在建国以来不分男女施行徵兵制的──从不将兵役视为男性专属义务的盟约同盟,男性与女性在讲话方式或举止上比较没有性别差异。特别是军人,为了预防命令或传令的错误解释,交谈会选择简洁明快的用词,因此几乎无法从讲话方式分辨性别。 「……不过上尉对『军团』而言是极有价值的目标,也可能只是对此起了反应。」 「您可别要求让上尉站到它面前喔。」 「我不会这么要求……不过,假如本人志愿的话,那我也没有理由阻拦。」 一瞬间。 两位女性军官之间产生一种冰冷、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埃癸斯中将……关于那件事,那样会让我很困扰的。他现在是我的部下,在会面之前,请先经过我的同意。」 「就是因为联邦军人会这么说,『他们』才会故意挑你们来到盟约同盟的时候行动吧……盟约同盟是中立国,不会选任何一边站。」 只有与人类公敌「军团」对峙时例外。 即使如此,埃癸斯中将恐怕也不是无动于衷。她继续俯视著八六们,没看向葛蕾蒂便继续说道。
那张侧脸就像一位严厉冷峻的祖母注视著在庭院里玩耍的孙儿。 「上校,我只是自言自语……日前在共和国的西方,已经确认到极西诸国仍一息尚存。」 屯驻于共和国,此时仍致力于收复北部疆域的联邦救援派遣军,以及联合王国西部的屯驻部队都各自与那些国家成功进行了通讯联络,目前正在交换双方状况的相关情报。 「的确,『那个国家』是很邪恶。但要是过度冷落了他们,让他们转往极西方面──倒向那个狂国也很麻烦。」 ……的确。 「感谢您的用心,埃癸斯中将。」 将军靴鞋跟踏得喀喀响,那人走了过来,边走边灵活地解开发带,用熟练的动作把黑瀑般倾泻的头发撩到背后。 「但真没想到只能勉强与你打成平手……你真有本事,我都差点要被你迷倒了。」 可能是墙面材质的影响,来者的嗓音带点回音,是宛如弦乐器音色的女低音。美妙婉转的嗓音以惯于下令的清晰音质传入耳里。 淡雅飘香的甜蜜香水是六月的玫瑰,一身笔挺的盟约同盟深枯叶色军服打扮配上中性的容貌,让人联想起盟约同盟敬奉的,独立战争中的男装英雄公主──安娜玛利亚的雕像。 辛见过这个长相。 在兼做模拟器说明的简报会议上,他跟这名即将派遣至机动打击群的人员打过照面。记得名字叫做── 「那么,容我重新自我介绍──奥利维亚.埃癸斯上尉。在『狂怒戎兵』的运用方面,今后将成为你们的指导教官……刚才那场对战实在打得精采。」 「久仰大名,埃癸斯上尉。机动打击群第一机甲群,辛耶.诺赞上尉。」 「请多关照……喔,还有,叫我奥利维亚就好,讲话也不用这么客气。虽然我因为比较年长资历或许较老,但反正双方都是上尉嘛。
」 讲到这里,奥利维亚上尉偏了偏头。 「不对,莫非其实你的资历比我老?听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八六从军时期都异常地早,又说战队长都被当成上尉。你是从几岁起──……?」 「在第八十六区的军阶就如您所说都是凭空捏造的,因此我想应该不能列入在任期间。」 「讲话一定要这么客气就是了吧……那么,你是几岁从军的?」 「……十二岁的时候。大约已经六年了。」 「原来如此……下官失礼了,诺赞上尉阁下。」 奥利维亚促狭地敬礼。 辛抬头看著奥利维亚苦笑──即使是他也看得出来,这个人是想早点与他混熟,才会装出这种滑稽的态度。 「实在没想到明明说是先体验一下『羽衣』的机动性能而接受模拟训练,却忽然打起模拟战来了。」 「哦?我在简报时没说明吗?我以为我有说在实战展开『羽衣』之后一定会与『军团』交战,所以本次模拟训练会由我的『安娜玛利亚』──我等盟约同盟的『猫头龙』充当假想敌机Aggressor。」 「我从没听说过。」 「哎呀……我真是粗心,竟然忘记说明了。」 奥利维亚用明摆著说谎的口吻与表情稍稍睁大眼睛、转了转眼珠。看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打算来场奇袭。 「『安娜玛利亚』最后的机动动作──如果不是确定我会如何行动,是绝不可能做出那种动作的。可以请上尉公布答案了吗?」 那种一著地的同时缠住「送葬者」的钢索钩爪消除间距的动作。 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感觉时间被拉长,但实际上是需时不到一秒的动作与判断。等看到钩爪射进地面才展开行动就太慢了。当时奥利维亚是在钩爪射进地面之前就已经预测到了。 「抱歉,这是机密事项。
我只会在一种情况下说出来……就是你成为我的敌人,败亡在我手下的时候。」 「…………」 「开玩笑的……就跟你一样。我是一般所说的异能者。」 奥利维亚的蓝眼睛笑著。 一双极具特色而深邃的──青玉种Saphir的眼睛。 这是青系种的贵种,换言之就是可能继承古代异能的血统。不过从那头炭色黑发来看,奥利维亚似乎也承袭了黑珀种的血脉。 「我父亲的家族过去曾是林卡州的豪门,继承了预见未来的异能。不过由于经过几次混血使得血统变弱,我能看见的顶多只有三秒后的未来。」 「──原来是这样……」 所以奥利维亚驾驶的「猫头龙」──「安娜玛利亚」才会配备现代战争不该有的,强化近战能力的装备?辛将自己的事放到一边如此心想。 虽然奥利维亚说不过也就三秒,但战斗中的三秒却是很大的优势。特别是于分秒毫厘之间决定双方生死的近身白刃战当中,能看见「远在」三秒之后的状况会造成极大差距。 假如,双方再战一场…… 正当辛思考著下次可以如何因应时,奥利维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苦笑起来。 「从大尉这表情看来,一定是在想下次要如何赢我吧。看你一副文静的脸孔,想不到意外地不服输啊。」 「……因为输了不扳回一城,不合我的个性。」 辛是不会幼稚到希望能比谁都强悍……但自从当初坐上战队长的位子以来,他从未将这个地位拱手让人。 「我是觉得那不算是你输,终究只是不分胜负啦……不过或许就是因为你这好强的性子,才能带来那种实力与战果吧。听说那架叫做什么高机动型的新型『军团』,最后好像也是你一个人击毁的?」 辛回望过去,盟约同盟的上尉耸了耸肩。
「我们接受了贵国提供的情报。盟约同盟以外的任何势力范围都是。」 脸上分明是笑容,声调却有些烦躁,就好像对什么事情咽不下一口气似的。 「虽说开发『狂怒戎兵』总算让我们还了这笔人情债,但一想到至今联邦或联合王国单方面提供的情资或技术,我虽然感激在心,不过坦白讲也有点气恼……因为我等盟约同盟绝不能接受别人的施舍。」 「哎呀哎呀,真不好意思,米利杰上校。您正在放假旅游,我却硬是请您拨空与我会面。」 「……不会。」 地点在陈设比照古代样式,与本馆稍有距离的浴场馆里的休息厅。在这以合成染料重现的骨螺紫Tyrian purple空间里,蕾娜与一个令她不太愉快的对象隔著桌子对坐,进行礼貌性的交谈。 对方跟自己同样身穿深蓝军服,来自共和国。 「久闻上校的彪炳战功多时了。先是解放遭到臭铁罐们占领的共和国领土,接著又为联合王国解困。哎呀,真是太了不起了,不愧是我等共和国引以为傲的战争女神,堪称圣女玛格诺利亚再世啊。」 「那些都得归功于拥有机动打击群的联邦与提供支援的联合王国,尤其是在机动打击群担任处理终端的八六们。我什么都……」 「上校说的这是什么话?包括我在内,国内所有人都坚信这一点。」 配戴著中校阶级章的这个中年男性,面对年龄小如自己女儿的蕾娜一副惶恐的模样,缩起圆胖的身躯。 在「军团」战争爆发前可能是一名教师吧。避免吓到孩子的笃实且好性情的微笑彷佛固定在他那温厚的圆脸上。 「大家都确信忧国骑士团所说的话果然不假──只要由我等共和国的优秀军官来正确管理,即使是血统低劣的八六也能成为对抗『军团』的有效手段。」 蕾娜的表情顿时变得紧绷严峻。
又来了──还在说这种话。 蕾娜的此种厌恶感──以他人而非自己为对象的厌恶感受,被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粉碎。 「『正如同您所体现的理念一样』,芙拉蒂蕾娜.米利杰上校。因为『身为共和国国民的您指挥的机动打击群』──『八六们组成的部队』在『军团』战争中打下了一连串无人能及的亮眼战果。」 「……!」 一阵彷佛头部遭到殴打的冲击来袭。 那是忧国骑士团的──被八六们唤做洗衣精的派系,提出的主张。 只要由身为优良种的共和国白系种进行指挥,即使用的是血统低劣的八六,共和国绝不可能败给区区「军团」。 这种令蕾娜感到恶心,而且更是可耻的、背离事实的胡言乱语…… 竟然偏偏被她自己证明了──……? 「我……」 她勉强张开在冲击之下僵硬凝滞的嘴说道。 「我重申一遍,第八六机动打击群是联邦的部队。过去被称为八六的少年兵们,现在已经是联邦国民,是联邦军人。不能因为我是共和国军人就──……」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功属于将领,而非那些兵卒。机动打击群在您的指挥下建立的功绩当然是属于您──我等共和国的。绝不能像现在这样让联邦抢了战功或那些八六……必须要求他们立刻归还与我国才行。」 「联邦是保护八六免于共和国的迫害,不是……」 「岂有此理!拿保护当藉口抢夺他国的资产,您难道以为这种歪理说得通吗!把猪当成家畜对待很不人道,所以就可以任意掠夺吗!何来这种说法!」 「真要说的话,八六──他们是人类,既不是资产也不是家畜……」 磅!用力拍桌的声响打断她。中校挺出上半身,与蕾娜相同的白系种雪银双眸定睛瞪著她。
就像在死命哀求什么。 「……请不要这样胡说八道。那是联邦为了毁谤我等共和国而做的政治宣传。身为共和国国民的您不该讲出这种话来。」 「…………」 我──我是…… 「求求您,上校,帮助我们吧──我不想让我的学生上什么战场。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孩子死啊。」 相反地,让八六再次上战场捐躯则无所谓。 啊啊……蕾娜会过意来了,心里有种感慨。 她知道共和国人为何到现在还反覆强调八六不是人类,洗衣精又为何会受到共和国国民的支持了。 因为如果不夺回八六,不重新建立起只让他们作战,维护共和国国民安全的第八十六区系统的话…… 下次被迫站上「军团」支配的绝命战场的──就是共和国国民了。 自己。 竟然偏偏是自己,向他们体现了曾一度失败的防卫系统的有效性──……? 哑口无言的蕾娜整个人沉入沙发,虚脱感与对自己的失望令她头晕目眩。 自己……都怪自己眼光短浅。 害得有尊严的他们,被别人叫成什么人型猪猡。 「上校,您不也是共和国人吗?您不爱自己的祖国吗?您的意思难道是说,让我等共和国没有罪过的孩童上战场也无所谓吗!」 喀一声地军靴的跫音靠过来,在不至于失礼的位置停下。 「──一个人会对祖国产生情感并怀抱忠诚,这点无祖国的我即使没有实际的感受,但也能理解。」 那嗓音把蕾娜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因为平常的他即使穿著硬底军靴也不会发出脚步声,况且他现在应该在附近的基地才对。
「但是说不为了祖国罔顾别人的性命就叫不爱国,未免有点太牵强了吧。」 辛用一如平素的沉静嗓音,以及静谧的眼光说了。 「辛……『上尉』。那个,你现在不是去演习了吗……」 「已经结束了。才刚回来,芙蕾德利嘉吉祥物就跟我说有个奇怪的访客,所以过来看看。」 原来他是过来关心状况。 蕾娜头一个感受到的不是安心,而是羞于见人。整件事不知道被他听到了多少。 眼前这个与自己同样身穿共和国军服的男人不停侮辱八六的原因,不晓得是否也被他听见了。 要是被他听见了,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自己。 至于中校则是愣愣地回看辛,一副没想到不敢反抗人类的狗会对自己吼叫的表情。 「莫非你就是上校饲养的八六?还穿得人模人样的,真是混淆视听……现在是我们人类在说话,请你弄清楚自己的分寸退下。」 「对,就如你所说的,我是八六。不过──不,正因为如此,」 辛淡定地说著。 用一种不卑不亢,只是陈述事实的声调。 「你没有资格瞧不起我,共和国人。不只你,谁都一样。」 蕾娜心头一惊,瞠目而视。 辛至今从来不曾这样回嘴。 至今别人对辛的侮蔑,他总是不当一回事地听过就算了。他说反正不管说什么,白猪都听不进去,也不可能理解。 他绝不可能是改变了想法。 辛一定还是认为他们不会听进去,把他们当成嘴上讲人话,其实却听不懂人话的愚蠢猪猡。 即使如此,辛已经用言词与淡漠平静的眼神严峻地表示,他再也不会任由他人侮辱自己。
「弄清楚你的──」 「正因为我很清楚,所以才会这么说。我既不是家畜也不是无人机的零件……如同在大规模攻势中毁灭的共和国与共和国民,也不是超越于人类之上的优良种一样。」 「这件事情我要向联邦提出严重抗议!」中校下一句除了死不认输外什么都不是的唾骂后离去,辛一脸觉得无聊的表情看著他的背影。 「不知道那个男的以为去跟联邦的有色人种抗议,说他没把同样有色的a脏人种当成人类竟然遭到反驳能得到什么。」 「……辛,真对不起。」 「蕾娜不用为这件事道歉。况且就如同我以前说过的,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 蕾娜用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捏住了裙o。 捏住深蓝色的,与辛的铁灰色不同的共和国军服。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抱歉。」 「……蕾娜这么想道歉的话,我不会阻止,也不会再说你跟共和国人不一样……只是──」 蕾娜反射性地抬头看他,发现那双血红眼瞳注视著自己。 眼中映照出低垂著头的蕾娜,带著些许哀伤与关怀,极其真挚地。 「你是共和国人,但同时也是我们八六的女王。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漠视这项事实。」 「──哦……辛耶那小子,神情愈来愈有男子气概了哪。」 「该怎么说呢?你是不是可以适可而止了?」 芙蕾德利嘉在跟蕾娜他们不同的另一栋楼的休息厅。她坐在猫脚沙发上一面让双眸发出异能的幽光,一面忍不住高傲地点头,被傻眼到极点的维克吐槽。他一手拿著的行动装置全像式显示器侦测到视线偏离,自动关闭。 「我是能明白你担心诺赞的心情,尤其是看过他在联合王国的样子。但你差不多也该离开哥哥独立了吧。
」 「余这是在默默守护著他!」 芙蕾德利嘉像只小猛兽似的吼著回答,让维克觉得有点烦。辛常常陪这个有点臭屁的吉祥物耍任性,明明两人只是同样具有血红眼瞳与漆黑头发,又不是兄妹或什么的。 ……话说回来,眼前的这个少女是有著何种因缘际会才会待在机动打击群? 维克也知道过去的帝国军有著所谓的「胜利女神吉祥物」,他猜想应该是哪里的大贵族拈花惹草生下的种,但哪里不去,怎么会偏偏加入这种部队? 芙蕾德利嘉气鼓鼓地闭上眼睛。 「不过汝说得对,继续看下去是太不知趣了……席恩那边怎么样了?机动打击群是否平安建立了战果?」 机动打击群目前由第二机甲群的梅霖.席恩中尉代替辛担任总战队长,率领第二、第三机甲群受派前往大陆北方沿岸的小型城邦;维克刚才正在用行动装置收看新闻节目,确认战况。 「当初目的似乎已达到了八成,只是又被迫在敌军中突围了……不过既然报导得这么大,想必应该没太多人员伤亡。」 「…………?」 「机动打击群表面上至少是抵抗『军团』淫威的精锐部队,是联邦的最终王牌。以战火平息之日遥遥无期的现况而论,政府不会让民众知道他们的苦战甚至是败北。因为那样会维持不住士气。」 芙蕾德利嘉聪敏地听懂了,皱起眉头。任务不能失败、不能败北的部队…… 「……这就表示他们这个英雄部队必须永远当下去了……」 「毕竟八六本来就具备了所有堪为英雄的条件。」 引人关注的逸闻、精练勇锐的实力,以及──悲剧。 某个救世主如果没有被钉死在架上──恐怕连名字都不会流传后世。
「汝的部队也平安否?」 「没报导到,不过──哎,应该平安吧。别看那小妮子那样,关于任务『不知为何』总是使命必达……虽然任务以外的部分让人不安就是。」 「你说柴夏啊……的确,她那个人实在教人担心。」 维克说的是与他一同调任至机动打击群,担任他直辖联队副长的少校。如今维克在盟约同盟逗留,由她代为指挥联队。 只是她体格娇小又戴著土气的眼镜,走在走廊上会滑倒,爬楼梯会把资料撒满一地,又总是被维克耍得团团转而哭丧著脸,是个非常懦弱而不可靠的女孩。 附带一提,柴夏其实是维克替她取的绰号,意思是「小兔兔」,但八六们听了以为是名字,所以都叫她柴夏少校。 「别看她那样,包括术科测验在内,她应该是第一名毕业的……总而言之……」 「……汝说什么?」 维克装作没听见芙蕾德利嘉的战栗呻吟。 「把任务交付给属下却又不放心,不是作为君主该有的态度。我相信她这次一样会设法达成使命的。」 芙蕾德利嘉沉默了一瞬间。 君主──王者,或是皇帝。 「汝不是不继承王位吗?」 芙蕾德利嘉是早已失去臣民与国土的皇帝王。 即使如此,芙蕾德利嘉仍自诩为皇帝王。 直至今日,她没能尽到任何一点为王的责任──这一直让她暗自后悔。 「汝无意为王──当不了王,却仍以王侯自居吗?」 维克稍稍偏了偏头。 他不懂芙蕾德利嘉明明不是王侯,为何还要问这种问题。 「因为我希望我能如此啊。」- 虽说待办的事情很多,但就连理应最忙碌的辛,日程表上都意外地有空档。
今天一整天都是自由时间,但辛似乎是忘了,直到当天吃早餐时才约蕾娜出去走走。 「如果你有空又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散散心。」 「嗯,我有空,我要去!」 被上次那个中校弄得心情有点郁闷的蕾娜彷佛想一扫阴霾似的用力点头。 渡过邻接饭店的湖泊,就能抵达距离最近的城镇。两人搭乘感觉就像路面电车或大都会铁路那样来来往往的渡轮,前往极富盟约同盟特色的红屋顶市区。 无论是邀人的辛或受邀的蕾娜都没有什么特定目的。两人逛逛市区中央广场的摊贩市场,买没看过的点心吃吃看,驻足欣赏训练有素的猫进行街头表演,蕾娜还被民间工艺的奇怪人偶吸引目光,看了好久。 「……不知道狄比学不学得会那种表演?像是跳跃,或是后空翻。」 「狄比应该办得到,但我想蕾娜可能狠不下心训练它,因为你很宠狄比。」 「……唔。不是我宠狄比,是辛对它太冷淡了。可是狄比却比较黏你,我可是一直觉得很不公平喔。」 蕾娜因为被挖苦而绷起一张脸,却有一阵笑声落在她的身上。听见那道声音,蕾娜不知怎地觉得好幸福,最后自己也笑了出来。 除了他们之外,好像还有很多处理终端来玩,在人群中不时会与认识的面孔擦身而过,对方会简短地跟他们打声招呼,例如「哦!是蕾娜跟辛呢──」或是「那边卖的油炸点心很好吃喔」之类。 作为贸易国家,盟约同盟自古至今不断吸收山脉南边的各国文化,因此无论对于在共和国出生长大的蕾娜还是居住在联邦城市的辛,此地光是街景就足够让他们感到新鲜了。特别是蕾娜祖国国土地形平坦,又看惯了土地经过进一步整平的贝尔特.艾德.埃卡利特,光是看到盟约同盟这个叠岭层峦的山岳国家整个城市都是陡峻坡道,心里就觉得又稀奇又兴奋。
路上行人多为蓝眼银发或金发的青系种,蕾娜无意间想起终究没有机会谋面、名为戴亚的少年也是这种种族。当初就是他把狄比捡回来的。 「在第八十六区大家也都说,不知道为什么,狄比就是跟辛最亲近……那时候它还没取名为狄比,我们也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与长相。」 「当时我还以为你迟早会玩腻,不再与我们联络呢。」 抬头一看,辛正在把路上纪念品店买来的彩色明信片收进肩背包。 说是要寄给祖父母的。辛跟爷爷诺赞侯爵以及外婆迈卡女侯爵有定期联络,虽然还只有一个月的交流,双方之间尚且有点生疏,不过似乎都在努力与对方成为一家人。 两年前的辛只把蕾娜当成自以为是圣女的「管制一号」,而现在不同了。 同样地,辛原本与祖父母避不见面,现在则希望能建立起亲情,这跟不久之前的他有著巨大的不同,让蕾娜心里很高兴。 虽然高兴,但也产生了一点点……寂寞的心情。 「特别是听过凯耶的声音后……我以为你不会再与我同步了。」 「喔……其实,我那时有点害怕,所以迟迟没能下定决心……结果拖了那么久才同步。」 「我真的大吃一惊。呃不,我不是说时间。因为暴露在那么近距离内的『军团』声音当中,还试著与我同步的指挥管制官,就只有蕾娜一个人。」 忽然间,辛用一种望向远方的目光仰望天空。那是属于夏季山地,清凉但眩目的澄澈苍穹。 「……现在我觉得,幸好那时候没有就此永别。」 听到他那种声调…… 蕾娜的肩膀跳了一下。 她觉得似乎不该再听下去。 因为,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还没做好觉悟。
「我、我跟你说……」 「咦,这不是诺赞吗?」 突然有个声音岔了进来,转过去一看,是马塞尔。辛似乎因为停下脚步而挡住了蕾娜,马塞尔这时才看到她,露出尴尬的神情。 「……蕾娜也在啊。呃,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抱歉。」 「……不会……倒是你……」 辛看看马塞尔与他背后那间红屋顶的木榫建筑店铺,偏了偏头。 「没想到你会逛这种店。」 橱窗与店面的架子上摆满了可爱布偶,看来是一家玩具专卖店。站在满是盟约同盟的传统工艺品──软蓬蓬山猫布偶的架子前,尖硬发质配上三白眼的马塞尔显得非常突兀。 「啊──是啊,难得有机会出国,想说买个纪念品给妮娜。」 马塞尔一边念著「但我不太会挑这种东西」一边环顾大大小小的各种布偶。那张侧脸在烦恼该买手上那只大小与价格适中的布偶,还是既然机会难得,就买再贵一点但是大到可以让小小孩抱住,放在架子最高处的那一只给她。 辛稍微想了想后,从钱包抽出一枚纸钞拿给他。 「那么,麻烦也算我一份。」 马塞尔先是露出稍显惊讶的神情,尔后咧嘴笑了起来。 「好,我会跟她说是哥哥的朋友送的……我没跟她讲太多,她不会想到那里去的。」 马塞尔好像想到了什么而急著补上一句,但蕾娜不懂这话的意思。 「……等有一天很多事情都平静下来,你愿意去看看她吗?尤金好像有在信上提过你,说伯母很想见你,而且妮娜到了会记住事情的年纪时一定也会想知道。不过还是希望你别把最后的情形告诉她就是了。」 辛苦笑后耸耸肩。 「好……毕竟我也不想再被骂了。
」 「就跟你赔不是了嘛……那我闪啦,打扰你们了。」 马塞尔吃力地把大的那一只布偶抱下来,一手夹著走向后面的柜台。店铺玻璃门上的铃铛声响与店员及马塞尔的招呼声重叠在一起。 蕾娜自始至终没插嘴……应该说无法插嘴,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后问道: 「他说的那些人是?」 无论是妮娜还是尤金,都是她没听过的陌生名字。 「是我在特军校的同梯,以及他的妹妹……按照恩斯特的意向,我还有莱登他们被送到不同的特军校,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他的。」 这让蕾娜想起,从军械库基地前往联邦的其他基地时,偶尔会有隶属于该处基地的军人跟辛、莱登、塞欧、可蕾娜或安琪打招呼。除了看得出来是同梯的几名少年之外,还曾经有年长的士官或军官来道谢,说是之前受过帮助。 这些人,蕾娜一个也不认识。 「尤金在大规模攻势前就战死了,不过马塞尔认识他似乎比我更久,也见过他妹妹。我跟他妹妹也不是完全素不相识。」 「…………」 说的都是蕾娜不认识的人、没听过的事情。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辛自从去特别侦察然后抵达联邦,至今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间,辛都在联邦过活。他在联邦过了两年的生活,建立了人际关系的基础。不只是葛蕾蒂或马塞尔,他还结识了很多蕾娜不认识的人,与他们互相寒暄并维系情谊……即使离开第八十六区的战场,他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活得好好的。 在没有蕾娜的联邦。 这件事不知怎地,又一次──让她有一点点寂寞。
「……身为参谋长的你,怎么会特地……」 「你是问认真的吗,葛蕾蒂?不是你向我报告,说共和国的军人没向联邦通知一声就擅自前来访问?」 在视线前方,维兰.埃伦弗里德参谋长悠然坐在一人用的沙发上,脸上浮现一如往常的冷笑。由于他是临时访问,葛蕾蒂赶紧让饭店准备了这间客房。 「毕竟这次旅行是我企划的嘛。心地善良的我只是担心遭到不知趣的白毛头Wei-haarig无礼骚扰,会害那些八六心里难受,所以来看看情况罢了。」 这种言词让葛蕾蒂扬起一边眉毛。 经过夏绿特市地下铁总站的压制作战,维兰参谋长不可能不知道,八六们事到如今根本不会把一两个共和国人放在心上。实际上只有蕾娜一个人介意。 「表面上是为了这个,是吧?」 「这个房间已经『打扫』乾净了,有话直说吧。」 意思是:这里虽然是外国的设施,但不用担心被窃听。 「不用说也知道,你们人在这里是机密事项。米利杰上校的行踪也不例外。」 部队的配属或运用状况都属于军事机密。无论是机动打击群第一机甲群进入休假期间的事或是为期多久,外人都无从得知,更别说其中部分人员在盟约同盟逗留的事了。 换言之……葛蕾蒂眯起一眼。 那个中校,是根据他本来不应该知道的情资来拜访了蕾娜。 如同不知为何「军团」竟然掌握到机动打击群严加保密的动静,而对他们发动过奇袭一样。 「中校的访问反而证明了他们能够窃取外流的情报呢。」 「包括背后关系在内,他们也太粗心了。不过共和国的正规军人早在十年前就为了祖国捐躯,现在那些家伙与外行人无异,所以也无可厚非吧。」 说完,维兰参谋长耸耸肩。
那位总是如影随形的副官只有今天不在他的背后。 「听说他被诺赞上尉赶跑,才刚到的第一天就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了……即使如此,现在立刻去追的话应该能在归途的半路上追上。毕竟这里离共和国还远得很呢。」- 「结果按照正常方式跟它说话它也不理,那个女王到底是想怎样啦。」 阿涅塔烦躁地唾骂出半个月前审讯官们大概已经吵过的怨言,坐在同一张桌子旁的辛只以眼睛转向她。这间设置在地下的休息室位于审讯室所在的地下基地。 同席的维克与蕾娜也在思索与困惑下一语不发。 「它不就是有话要说才会叫你去找它吗?故意跑出来让你们抓到却又闷不吭声,到底想干嘛啦!烦耶,这样的话乾脆把控制系统拆了读取记忆或什么还比较快,麻烦死了。」 「我可能没资格这么说,不过你这个人还满可怕的。」 「虽说记忆的读取目标不是加密的控制系统内部程式,而是直接取自她的脑部构造,但因为还是不能确定是否真能读取成功,所以才会这么谨慎不是吗?」 「她的母亲……那个,不能将她请来说服她吗?」 「她离不开医院。她已经病重到稍微粗鲁对待就会立刻送命了,实在无法拿来充当人质。」 「……这样啊。」 「蕾娜,还有,你不用讲这种违心之论没关系。我听得出来你在勉强自己。」 看到蕾娜霎时垂头丧气,辛在心里叹气。他明白蕾娜想帮忙的心情,但他不希望她露出这种饱受良心苛责的神情,讲出不合她个性的残忍想法。 ……最近,蕾娜的样子有点不对劲。辛本以为是因为洗衣精来过,但好像又不只这个原因,前两天上街散心时也不时看到她露出略显不安的神情。
「王子殿下,你有没有办法猜到那个女王为什么不说话?」 「难倒我了。我跟生前的她也不过就是讲过几次话的交情罢了。况且那份讯息也可能只是用来引诱我或诺赞的陷阱……」 搞不好它压根儿就不是瑟琳,不过维克可能是觉得想这个也没用,所以没说出口。 讲到一半,维克皱起眉头。 「再说即使一开始有提供情资的意愿,说不定她并不想告诉『我们』。她的祖国是帝国,而联邦是毁灭帝国的国家。就算撇开这点不论,瑟琳本来就不喜欢军人──以及战争。」 辛扬起一边眉毛。 「比尔肯鲍姆少校生前不是军人吗?」 「那我问你,你喜欢战争吗?」 ……有道理。 「她生前的确是军人……但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厌恶战争。因为听说她的哥哥也是军人,并死于战争中。她说这就是她制造『军团』的理由……那个故作冷静透彻又别扭的女人,还罕见地露出魔女诅咒世界般的神情呢。」 维克瞥一眼背后待命的蕾尔赫,自嘲般地耸耸肩。 「瑟琳本身也因为当时受的伤而缩短了寿命,我想她心里应该也很焦急吧。若不是有那么强烈又虚妄的执著,是不可能做得出『军团』的……没错,『军团』飞行型不是都没有配备武装吗?与其说是禁规防护装置或是敌我识别的精确度问题,我认为最大的理由是瑟琳讨厌航空武器。因为刚刚提到的哥哥,就是死于攻击机的友军误射。」 也许她是信不过那种东西。无论是航空武器──还是操纵它的人类。 然后,她一定很憎恨夺走家人与自身一部分性命的战争。 「……这样去制造『军团』岂不是说不通吗?」 「我怎么知道?……只是,破坏自己憎恨的对象即使不合理,却是常有的事。
」 破坏她像个魔女般诅咒过的世界。 「我只知道这些了……比起我,在你的记忆中有没有哪些事情能作为线索?至少你父亲跟瑟琳的交情应该比我深吧。」 「没有……我想我可能从没见过她。」 「行不通吗……」 可能是想改变一下气氛,阿涅塔夸张地耸耸肩。 「是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么说来,如果再多一点机缘巧合,王子殿下与辛从小就会认识了呢,说不定顺便连我也是……呜哇,好讨厌喔………」 「说到从小认识……对了,诺赞,菲多后来怎么样了?我自从听说共和国『无人机』的事情之后就一直觉得很奇怪,既然这样,那个到头来并没有完成是吧?」 中间隔了一段奇怪的时间。 「……菲多?」 辛疑惑地重复一遍。现在怎么会提到这个名字,而且是从维克的嘴里冒出来? 「嗯?」维克偏了偏头。 「你连这也不记得了啊,就是令尊研究过的人工智慧试作机啊。令尊嘟哝过他的小儿子──也就是你给它起了这个名字,没办法变更。」 原来说的不是「清道夫」菲多,而是另一个东西。 但是……很遗憾,辛不记得了。正确来说他对那东西隐约有点印象,但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原来那个也叫菲多?辛这么想的时候,「啊──」一旁的阿涅塔沉吟著说: 「就是那个像是用面团揉成的狗似的奇怪机器人吧。好像说是试作○○八号还是什么的……是说……」 忽然间,阿涅塔半睁著眼看向了辛。 「你好像替『清道夫』也取了一样的名字啊。原来你这家伙不但命名品味奇差,还毫无进步啊。跟蕾娜有得比了。」 「你如果是在说狄比的话,老实讲这样比较太侮辱人了。
」 「好过分……」 蕾娜悄悄呻吟著抗议,但辛跟阿涅塔都充耳不闻。 「我听说过你在第八十六区给宠物取的名字,根本半斤八两。不如说从状况来想,你比她更夸张啦。什么雷马克,这样拐弯抹角的酸得到谁啊?」 「丽塔你才是,你那时怎么忽然养起鸡来了?而且明明是母鸡却凶得很,整天追著人跑。」 「你是想说我爱养怪宠物吗?鸡很可爱啊,后来大规模攻势的时候它帮了我很多忙呢,例如生蛋。」 「………………………………喔。」 「你这什么脸啊!我厨艺比那时候好很多了啦!我可没忘记喔,你看到我烤给你吃的饼乾,竟然还问我是不是怪兽!」 「那个以烘焙点心来说烤太焦了,而且还有三只眼睛。」 「那我倒要问你,烘焙点心不能烤焦,那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烤焦啊!……看吧想不到了吧笨蛋笨蛋大笨蛋!」 「……打扰一下!」 被蕾娜强行打断对话,不知不觉间像小时候那般开始为无聊小事斗嘴的两人这才恢复理智,安静下来。 蕾娜不知怎地表情显得很不高兴,辛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在蕾娜面前用过丽塔这个称呼,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往心头袭来。 「所以,那个叫做试作○○八号的小家伙……后来怎么样了,阿涅塔?」 「……辛跟家人被带去强制收容所时,就……你知道的。它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看来是被弄坏了。不知是洗劫家里时不小心,还是当成好玩打坏的。 「也就是说白白丧失了是吧……那还真是……」 维克摇了摇头,既像哀悼又像嗤笑。
阿涅塔用眼神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耸耸肩之后回答: 「那个不同于『西琳』或『军团』,是纯粹研究来当作宠物的──但正因为如此,只要命令它为保护人类而战,它应该会听从。『军团』不是人类,因此也不违反它作为人类挚友的存在理由。它应该会认为挺身战斗保护人类也是朋友的职责……而代替人类战斗。」 阿涅塔愣怔地说: 「那也就是说,我们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阿涅塔?这话是什么……」 「难道不是吗?假如辛的爸爸有时间将菲多完成──假如我们没有迫害八六,共和国早就在真正的意义上『实现了阵亡者为零的国防』不是吗!」 啊……蕾娜当场为之冻结。 共和国之所以让无人机以情报处理装置处理终端的名义「配备」八六,是因为他们没能开发出足以应付自律战斗的高等AI。是因为除非剥夺八六的人权并把他们赶进战场,否则无法维持防卫国土的战力。 但是假如「菲多」──连自律战斗都可能办到的人工智慧,完成了的话…… 「我们找藉口说那是有必要的,明明不正确却装聋作哑,害死了几百万人之后事迹败露,受到周遭所有人谴责。可是其实根本连迫害他们的必要都没有。如果我们大家都做正确的事,八六跟共和国国民就都不用死了……有比这个……」 阿涅塔把牙关咬得轧轧作响。 辛不愿自己的发言被当成责备,保持沉默低垂目光。 这是共和国的罪过,不是阿涅塔的错……也不是蕾娜的责任。 但她们两人心中恐怕无法这么觉得。 「更讽刺的事吗──……!」 饭店客房是两人一间,与莱登同房的是辛。
可能刚刚在针对「无情女王」进行作战会议,辛比预定时间晚了一点回来,莱登由于刚好在房间里,便用热水瓶里剩下的热水帮他冲杯咖啡。 「辛苦啦。」 「喔,谢了。」 辛接过客房准备的马克杯,忽然间促狭地眯起眼睛。 「九条还有戴亚他们……偶尔会把你叫成妈妈,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 「哦~……马克杯拿过来,我给你加点黄芥末。」 「你带在身上?真的很妈妈耶你。」 「你说什么?」 两人扭打著进行了一场马克杯争夺战。但只是闹著玩而已,咖啡都没洒出来。 「……是说在晚餐之前明明还有时间,你这时候在这里做什么?」 「没啊,只是最后一天『那个』的整套衣服,差不多该拿出来挂著了吧……你那套也赶快拿出来吧,否则到了当天皱巴巴的可别找我哭。」 「妈妈……」 「你还说?」 由于咖啡喝完了,因此这次打闹得更吵更夸张点。 即使是这种乱开玩笑的小打斗,辛一样是应付自如,让莱登觉得很没意思。 「……你也没好到哪去,已经完全不像个死神了呢。」 「嗯?」由于辛只回以视线表示疑问,于是莱登在床上盘腿而坐,维持以手撑著脸颊的姿势说道: 「特别是关于蕾娜,你对她的称呼从以前的管制一号变成了名字,又是先走一步又是想带她看海,托付她那么多事情,真没想到东部战线的无头死神会这样……喔,对了。」 莱登坏心眼地笑了笑之后接著说: 「你可别拿审讯什么的当藉口逃避喔,差不多该告诉她了吧。」 「……要你管。
」 「有需要的话,我多少可以帮你一把,例如营造个热情如火的场面之类,像是有气氛的风景或阴暗的角落……啊──不过我看还是最后一天最适合吧。」 「你很烦耶……我上次本来要说的,是因为马塞尔……」 「毕竟既然要说,当然是希望对方做出高兴的反应喽,就算你再怎么不解风情也是。」 「…………」 辛摆出一张臭脸不再说话,莱登知道自己就快捋到虎须了,便不再多嘴。 真的是张明显的臭脸……不需要扼杀感情,就像个无忧无虑的普通小孩。 「……开始会露出这种表情了啊。」 莱登只是喃喃自语,所以辛似乎没听见。他用带有戒心的眼神抬头看向莱登。 「你说什么?」 「没有啊~」 只是觉得──你真的变了。 「趁现在浴室空著,你快去把澡洗一洗啦。」莱登把辛赶出去,他虽然一脸纳闷,但还是离开了房间。 看著关上的门,莱登心想: 一开始见到他时,他真的就像个空有同年纪小孩外形的死神。 无论是表情、眼神还是藏在里面的心灵都像是朽木死灰,削减磨耗到如此地步。 而那样的辛,现在已经能正常欢笑了。 他变得常常露出笑容。自从与那个爱哭鬼指挥官邂逅以来更是如此。 「……看来,其实也没那么糟嘛。」 被自己的祖国命令去死。 险些被深爱的哥哥杀害。 站上的战场被「军团」封锁,并肩作战的同袍全都比他早死,到最后,他成了死神。成了那个受到人类恶意与世界的冷酷磨练的辛。
即使如此,如果在最后的最后让他们知道可以求救──可以活下去的话…… 如果还留有一点点足以称为希望的事物…… 那么这个烂透了的世界,其实也还算有一点点不错。 莱登第一次能够如此觉得。 我们的死神。 那个异名是一种诅咒──正因为是诅咒,所以才能成为维系的枷锁,以及支撑的十字架,与诛灭哥哥此一诅咒、心愿与目的一起扶持著他。 他要将所有死去的战友带去自己走到的尽头。是因为有这份责任,辛才能不在半途中倒毙。才能够尽可能走得更久更远,不断前进。 即使如此,到头来……莱登与其他人仍是受到拯救与支持的一方。 「我们已经受你够多帮助了……也该让你获得解放了。」 去了浴场,看到奥利维亚也在那里,似乎是来饭店跟没参加测试的处理终端做说明;辛觉得那头即使整把绑起仍然长如兽尾的摇曳黑发跟狄比有点像。它是戴亚捡来的黑猫,只有脚尖是白色的。 当时辛没给它取名字,都是随便乱叫;那时候他只把蕾娜当成墙内那些不负责任、好吃懒做的家畜看守指挥管制官中的一人。 不知不觉间,他开始觉得能够将「先走一步」这句心愿托付给她……为什么自己变得如此信任她? 忽然间,辛睁大双眼。 「诺赞上尉──我们目前正在考虑将她解体。她如果继续保持不合作的态度将会提升此种可能性。我们是否能将这点告诉她,作为谈判的筹码……」 「不。」 情报室长话讲到一半,被辛简短打断。对方是联邦情报部这个房间的负责人。 这样做恐怕没有意义。对于不怕死的「军团」不构成威胁。 「比起这事,室长……请让我进拘束室。
」 所有人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 蕾娜反射性地想站起来,辛回以眼神制止了她,告诉她自己无意做出鲁莽的行径害她担心,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玩命。 情报室长与身穿紫黑和深枯叶色军服的三位负责人讨论了一会儿后,点头做出许可。 「再检查一遍戒具,以及射杀用的机枪──你有胜算吗,上尉?」 「在龙牙大山,『无情女王』出现在我面前时,她没有杀我──而是一直等到莱登他们过来。假如原因如同我的猜测……」 以坚固强韧的合金制弹簧闩锁住的,通往拘束室的门锁开启。双重闸门当中,目前只开启了通往观察室的那一扇。 「你必须让知觉同步保持在启动状态……不要靠太近。一旦判断有危险,我们会立刻射杀她。」 通过厚实金属墙的闸门,长到几乎像是一条通道。辛经过闸门走进其内,背后的门关上,接著通往拘束室的门才终于开启。 辛站在通道与拘束室之间,地板不同材质的界线上。 面对站在同个空间的人类,喀答一声,「无情女王」简直像是昆虫对猎物产生反应般试著站起来,但受到拘束而没能成功。那种不具生命的本能动作就像是一种直觉反应。 没错,「军团」会毁灭所有立于自己面前的人事物。人类、城市、军队、国家统统一视同仁蹂躏殆尽。 这是它们的本能。如同被踩到的地雷不会选对象,是自动人员杀伤武器具有的残忍与平等。 但这个「无情女王」违反了此种本能,在龙牙大山的熔岩湖没有试著杀害辛。就好像在玩弄猎物,又好像在品头论足,只是紧盯著他,步步逼近。
可是,假如那时继续对峙下去,经过更长的时间…… 假如她没让莱登他们追踪自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的话…… 「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吧,『军团』的女王。」 辛这时才终于觉得,没有名字可以用来呼唤对方实在很不方便。 他无法称对方为瑟琳。他还不能确定她就是瑟琳,况且如果她不是,有可能会藉机冒充。称她为「无情女王」恐怕也不对。所以他只能这样称呼,这让他感到有点烦躁。 在第八十六区,他以为名字只是识别用的记号。 自从被指责为代表罪孽的含意以来……他一直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即使如此,在两年前蕾娜自报姓名并询问他的名字之前,他从没想过要去知道她的名字;如今他真不敢相信,自己那时竟然没把这种异常视为异常,还从不当成一回事。 「是你在呼唤我吧。我看过你的讯息了,你要我去找你,所以我去见你了。你如果有事想告诉我,现在,我愿意在这里听你说。」 如果你不回应,那就维持现状。 即使说是同个空间,但对方距离辛仍有十公尺以上。「无情女王」满月般的金色光学感应器眨也不眨地凝视著辛。辛看出那眼光流露著些微焦虑之色。 七年来隔著装甲多次承受到已经习以为常的,杀戮机器不具生命的杀气开始支配斥候型。戒具发出了沉重的嘎吱一声。 两年前,辛之所以能信得过墙内未曾谋面的蕾娜,是因为他接触过蕾娜的内心。是因为他跟蕾娜说过话,也听过她说话……藉由这种方式得以互相了解。 没有对话,就无法了解对方。 不了解,就无法信任。 所以辛不要像那样,单方面地刺探对方的心思。 戒具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停住了。
白群色装甲微微扬起,底下渗出银色的暗沉光辉。是流体奈米机械。虽然除了高机动型以外,未曾观测过有其他机体能让它化做无数蝴蝶飞翔,不过…… 哥哥那同样呈现银色的──沦为「牧羊人」的哥哥的手掌。 在最后一刻,辛碰触过那只温柔的手……即使如此,如同人类的手那样,它一定也能勒死人类。 「我对你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为何呼唤我,甚至就连你现在保持沉默的意图都不懂。所以──希望你能用你的话语告诉我。」 流体奈米机械继续渗出、溢出,即将集聚成某种形体。 她就像对此感到恐惧般──终于…… 『离开拘束室──建议前往观察室躲避。』 彷佛将劣化跳针的唱片声音连接起来那般,又彷佛非人类的智慧生命勉强讲人类语言那样,极端模糊难辨的机械声音「说了」。 音源来自放在拘束室内,作为一种对话手段的行动装置。无人碰触却自动启动的装置全像式萤幕出现杂讯,是杂讯的强弱形成了人类语言。 观察室的骚动声,透过装在军服衣领内的同步装置与它启动的知觉同步传进耳里。毕竟这恐怕是人类初次与「军团」进行的对话,无可厚非。 「原来如此,她是怕一不小心杀了诺赞。」辛听见骚动声中混杂了维克的自言自语。 『躲避完毕后开始问答。请前往观察室躲避──警告。』 「牧羊人」虽然窃取了人类的脑部构造,但不知道其中还留有多少人类的意识或感情。然而辛在这一刻确切地……感觉彷佛接触到了「无情女王」的愤慨。 『不顾自身安全的交涉,值得钦佩。但是,今后不予接受,请记住。』 蕾娜愣怔地看著那幅光景。 辛不是不顾自身安全。蕾娜清楚看出了这一点。
就算把共和国与联邦、联合王国或盟约同盟等目前确认幸存的各势力全部加起来,也几乎没接过几次报告指出有「军团」能让流体奈米机械暴露于机体外加以运用。 即使把雷和听说捉到过辛与莱登的重战车型算进去,也还是用一只手就能数完。看来这并非每架「军团」或每架「牧羊人」共通具备的功能。除非是像高机动型刻意编写了这种程式,否则是办不到的。 所以关于流体奈米机械的攻击行动几乎不需要特别警戒。 虽然「无情女王」正巧具有此种特异性质──但流体奈米机械本来并非武装,而是控制系统的构成分子。它无法像「军团」本体那样达到不合常理的速度,况且辛自从看到银色光芒渗出,也早已不为人知地准备接招。他在讲话的同时,一直在计算能够逃走的时机。真要说起来,早在那银光还没出现之前,辛就根本没有完全走出通道,以备有任何状况时能逃往通道另一端。 他为了交涉而甘愿承担一些风险,但绝不是奋不顾身。 为了期望的未来──为了亲手掌握那个未来。 这让蕾娜惊得呆住了。 真的…… 她彻底体会到──辛是真的变了。 辛回到观察室后,流体奈米机械随即像支持不住般从装甲隙缝间伸出一堆手来。从「无情女王」受到拘束的房间中心,虽然长度连周围的墙壁都构不到,速度与数量却像爆炸一样。 回到观察室,也许是原本不免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哥哥的手──而且不是他作为「牧羊人」的那只手──理应已经淡化不少的勒喉记忆与当时的恐惧重回脑海,让辛脸色有点苍白。 维克看出来了,小声问道: 「你还好吗,诺赞?」 「还好……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
」 维克似乎光凭这句话,就听出辛有著关于「牧羊人」或是手的旧伤。 「你是怀抱著可能挖开旧伤的觉悟,站到她面前的?为了强迫她开口……你以前不是说过,活人与死人无法交谈吗?」 「我现在仍然这么觉得,只是……」 生者与死者没有交集。 这是天理。无论如何渴求都无法颠覆,是这冷峻世界的法则之一。 但是在特别侦察的最后,辛在「军团」支配区域倒下时,一定是哥哥救了他。 尽管没能「交谈」,但双方的声音都传达给了对方。 既然辛能听见亡灵的声音,同样的道理,反之亦有可能。 假如并不是不可能沟通──只不过是亡灵们没能以辛了解的形式,传达讯息的话…… 生者与死者没有交集。但如果是仍无法跨越两岸境界忘川的亡灵,以及一度险些丧命,至今仍困在这一边河岸的自己,也许…… 这对辛而言,是有点恐怖的推论。即使如此,他再也不想逃避了。 「因为我想尽力而为……只要能得到任何一点对我方有利的情资,说不定至少能作为终战的线索。」 「呵。」不知怎地,维克愉快地笑起来。 「想带她看海,是吧?这个目的的确能让你不辞辛劳。」 「怎么连你都知道啊……」 「我倒想问你怎么会以为我不知道?……话说回来……」 可能是看辛脸色恢复正常了,维克转向「无情女王」。 「你那种手,只要是吸收了人类脑部构造的『军团』都必定具备吗?」 问这问题时麦克风当然是开的,窗户也设定成透明,但没得到回应。 被维克使了个眼神,这回换辛重问同一个问题。
这次有了回答: 『仅限于临死之际,仍疯狂伸手追求某物的死者。』 辛心想,原来就跟「军团」们的悲叹一样。如同用临死之际的思惟,呈现死前低喃的话语形式,由功能停止的大脑反覆发出的叹息。即使已濒临死亡仍未消失的渴望以及有所追求的手掌形状,原来也跟临死惨叫一样会具体成形。 情报部人员们用麦克风收不到的音量讨论她不知是只能听见辛的声音,或者纯粹只是限定了谈话对象。情报室长低声说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必须把装甲的隙缝塞住。 『本机已回答一个问题,请回以一个问题的答案,「甲的」。』 那道声音特别难听懂──简直就像直接将机械语言转换为声音──但记录用的终端机勉强录下了它。「火眼」──也许是辛在「军团」那边的识别名称。 『请说出名字。』 辛瞄了一眼情报部人员,其中一人点头。 「辛耶.诺赞。」 他刻意不报上军阶与所属单位。 虽说这个房间做了电磁遮蔽措施,纵然阻电扰乱型溜到空中尝试充当中继器,「无情女王」也不可能与「军团」进行通讯,但还是小心为上。 「无情女王」一瞬间彷佛倒抽一口气般陷入了沉默。 『诺赞。诺赞。征灭者的末裔。「帝国」的漆黑骁骑──提问,诺赞家的成员为何隶属于背叛祖国的联邦军?红眼Rotaugig是否构成原因?──要求回答。』 「无情女王」说出了帝国贵族──纯血夜黑种侮辱他们与焰红种之间混血子女的用词,在场的焰红种情报军官脸色顿时变得冰冷紧绷。 然而这句侮辱,对在共和国出生、于第八十六区长大的辛不构成影响。 「我不是帝国人。」 『那么则是八六。
』 「……你怎么知道的?」 假如她是瑟琳.比尔肯鲍姆少校的话,不可能知道这个她生前并不存在的蔑称。 『由于脆弱和弱势,由于是共和国废弃的劣等种──因此易于掳获,也易于取得情资。』 掳获之后,它们自有办法能从中挖出情资。不,或许就连「牧羊人」也无法违背「军团」的本能,或是为了指挥统率而决定的全体意志。 「无情女王」与辛之间的对话能像这样成立,或许也是因为脱离了本队──脱离了它们之间的网路。 「你的名字是?」 辛回答了问题,那么按照她的规则,这次应该轮到自己发问了。辛提出一开始就该问的问题后,不知为何「无情女王」微微倾斜了一下机体。像是困惑,又像是挑衅没得到预期结果而略感意外的动作。 『──推测为已知情资。』 「我已经回答了问题……请你回答。」 辛重问一遍后,「无情女王」眼睛转向了站在辛身旁的维克。 『接受,但无此必要。建议向旁边的「童稚老蛇」进行确认。』 霎时间,维克的侧脸僵了一下。 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你啊──瑟琳。」 『肯定。』 轻轻地,「无情女王」──瑟琳点头。态度傲然,凭著一如识别名称、冰寒月亮般的无情。 『本机是──本机生前名为瑟琳.比尔肯鲍姆。隶属于帝立研究所,官阶相当于少校。』 她刻意改口说成生前,藉此暗示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是人类。 审讯室忙著审讯瑟琳,蕾娜偷偷溜了出来,在听不见那些喧闹的走廊上独自驻足,仰望天花板。看不见天空,只有地下基地冰冷的灰色。 辛真的变了。
他与共和国的中校对峙,表现出正面对抗他人恶意的姿态。 与刚认识的家人以及长伴左右的人们建立情谊,并努力维持这份情谊。 如同他不知不觉间开始称呼阿涅塔为丽塔,他慢慢从记忆底层,拾起了一时遗忘的昔日幸福的片段。 即使世界依然冷漠,即使无法对世界抱持任何期待──仍试著追求未来,实现自己的心愿。 照理来说蕾娜应该为他高兴……实际上感受到的却是彷佛被下的寂寥,以及立足之地消失的不安。 她以为辛是个脆弱的人。 可是……他终究是个坚强的人。 是个即使怀抱著脆弱的部分,即使看不见光明,仍然能够凭著一份意志、一份心愿迈步向前的人。 说不定有一天,辛会不再需要她。一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她害怕得几乎要昏倒。 即使不会那样,总有一天他一定也会发觉…… 他想带去看海的人……其实「不一定得是蕾娜」。 以前不是这样。 两年前的辛被困在第八十六区,被迫背负半年后终将一死的命运,身边只有跟他一样,终将一死的八六。能接受他的心愿记住他的,只有蕾娜一个人。 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哪里特别。只不过是那时辛身边的人当中,正好只有蕾娜可能活下来。 现在不同了。 他有在第八十六区存活下来,且脱离了死亡命运的莱登他们。有他在联邦长达两年的生活中建立起的许多情谊。他们一定都不会下他离去。 所以如今与他共度人生的──不再是非蕾娜不可。 可是,她不适合。 蕾娜是最不适合的人选。是因为辛告诉她要先走一步,蕾娜才能一路走到今天。才能追逐著他那看不见的背影,决心战斗到底。